「超歐，雙爆盒，恭喜寶寶！」
「奶的好準，橫版隱藏款黑背！」
隨著「叮叮叮」的鈴聲，主播一邊歡呼著「寶寶真是太歐啦」，一邊將剛拆出的稀有卡放到鏡頭前的亞克力展示架上。
在她面前，還擺放著大量等待拆封的卡包。
彈幕快速翻滾，直播間內不時有使用者下單，其中不乏一次性下單一箱的「大手筆」玩家。
今年以來，集換式卡牌的熱度水漲船高，進而帶動「拆卡」成為一項熱門生意。
在小紅書、抖音等內容平台，皆湧現出大量的拆卡主播。
數不勝數的直播間內，主播們動作麻利，一手將疊在一起的卡袋剪開，再熟練地倒出卡片，迅速篩出其中的高位卡。每當開出稀有卡片，她們還會敲響鈴鐺以示祝賀。
小紅書拆卡直播
這類直播間布景簡單，入行門檻也相對較低，但創造出的變現空間並不小。
在抖音，@九歐拆卡 坐擁162萬粉絲，近30天內累計銷售額達到100W~250W；
剛剛過去的6月，登頂小紅書的@霸氣甜妹愛拆卡，靠沈浸式拆卡一月漲粉44萬，直播每場平均觀看人次約20萬人。
一包僅售2元的小卡片，何以成為風靡電商平台的「好生意」？
追溯集換式卡片的起源，其初始形態可能是1880年誕生在美國的球星卡，這類卡片最初屬於香煙的附贈品，此後漸漸成為大眾收藏品，又衍生出親簽卡、明星小卡等多種類別。
2022年世界杯期間，C羅的一張卡片被賣出了777萬的高價，韓娛明星的各類小卡更是一度成為理財產品，活躍於二手交易市場。
前有明星小卡、盲盒潮玩，集換式卡牌的火熱似乎也並不稀奇。而當集換式卡片進入直播間，則衍生出了一種新型生意形態：使用者在直播間下單後，由主播現場代為拆開，拆卡的全過程都展示在全部觀眾面前。
雖然每場平均人氣可能比不上其他垂類主播，但直播間內時時都有人下單，主播拆卡的手幾乎沒有停過。也有一些拆卡主播淩晨開播，但直播間人氣依舊維持在不錯的數據。
為何簡簡單單的「拆卡」能吸引消費者前赴後繼下單？
卡思認為，一方面，拆卡的產品本來就是小孩子們關註的熱門IP，像柯曼、小馬寶莉、葉羅麗、寶可夢、三麗鷗等都是拆卡界的熱門IP，寶可夢的卡片更是在國外風靡已久，產業鏈成熟。
圖源：unsplash
在賽道逐漸火熱後，更多二次元IP，包括名偵探柯南、排球少年、間諜過家家等也加入了收藏卡江湖，精致的卡面、不同等級的卡牌設計，很容易在未成年間創造社交話題；
另一方面，和盲盒類似，拆卡具有極大的不確定性，很容易激起消費者的收集欲和對稀有卡的渴望，一旦開始了這種拆卡遊戲，很容易就會「上頭」。
雖然只是一張四方卡片，但其中的衍生花樣並不少。以小馬寶莉為例，這一IP比較流行的卡包包括趣影包、輝月包、彩虹包等，每包定價不同，趣影包的零售價僅為2元。
而從卡面等級來看，這類集換式卡牌自有一套完整的卡片等級系統。
小馬寶莉的「趣影包」就有N卡、R卡、SR、SSR、UR、CR之分，其中N卡指的是場景卡，卡面是IP場景的截圖，SSR以上就算是稀有卡牌，概率出貨，CR又因卡背顏色被稱作「黑背」，是這一系列卡牌中的最高卡位，所有稀有卡牌都是概率出貨。
圖源：小紅書
由於不同等級的卡片都有著差異化的卡背，拆卡主播們在剪開卡袋後，會直接將卡的背面展示給觀眾，快速篩選出高位卡，價值不高的「普卡」則會被篩到塑膠盒內，等待郵寄給使用者。
拆卡的次數越多，手中「無用」的普卡就會越多，一些消費者還會選擇不要普卡，以低價賣給商家。
而越是稀有的卡片，制作工藝越好，價值也就越高，以趣影包為例，一張「黑背」一般能賣到四五十元，但具體價值也根據角色人氣、是否絕版上下浮動。有時一張絕版稀有卡片，在二手交易平台能賣到7萬元。
每當拆到高位卡，主播都會興奮地敲響鈴鐺祝賀「歐氣滿滿」，這些出貨時刻也會被做成切片更新至博主主頁，作為主播「手氣好」的證明，誘惑著更多潛在玩家。
除此之外，為了吸引直播間觀眾下單，不少拆卡主播還會推出令人眼花繚亂的玩法機制，將原本定價2元一包的卡牌賣出更大價值。在社交平台上，一晚花去上千元、乃至上萬元的例子並不在少數。
02
有人「吃肉」，有人「喝湯」
艾瑞咨詢【2023年中國收藏卡市場研究報告】顯示，2022年，中國收藏卡行業市場規模超過100億元，同比增長42.1%。
預計到2025年，其市場規模將來到276.6億元，仍然保持三成的同比增速。大眾對收藏卡的認知正在形成，未來一段時間，收藏卡的市場規模仍將快速增加。
圖源：小紅書
而除傳統的線下潮玩門店之外，消費者也逐漸養成在直播間內購買卡片的習慣。
高關註度、高情緒價值，都讓直播拆卡成為這一系列生意中的佼佼者。集卡社CEO林俊就曾表示，抖音電商已成為他們增長最快的渠道之一。
小小一張四方卡牌，背後蘊含的商業價值正水漲船高。
2022年，柯曼系列卡牌的火熱帶動了卡牌制造公司卡遊的出圈，2022年，卡遊以整年超40億的營收晉升為卡牌「一哥」。
此後，卡遊又推出了多種IP卡牌，如葉羅麗、三國等，2023年9月底前，其旗下IP增加至44個。今年1月底，卡遊正式向港交所遞交招股書，尋求上市。
傑森動漫「集卡社」則是集換式卡牌市場的另一頭部公司，主要營運IP包括鬥羅大陸、鬥破蒼穹、鬼滅之刃、迪士尼等海內外知名IP。2023年2月，集卡社獲得了由B站領投的首輪融資。
據CEO林俊介紹，直播渠道40-60%都來自老客戶復購，為此，集卡社還在搭建VIP使用者體系，給予不同等級的使用者以不同權益。
生產卡片的上遊公司「吃肉」，便有從事直播拆卡生意的主播「喝湯」。在抖音與小紅書，拆卡博主們儼然已打通了一條賽道。
在抖音，坐擁超160萬粉絲的拆卡博主@九歐拆卡，於2022年入局這一賽道，僅用了兩個月就漲粉近50W，成為當時拆卡賽道上的現象級賬號。
近30天內，@九歐拆卡 累計銷量1W~2.5W，每場平均觀看人氣52W，銷售額達到100W~250W。
在淩晨點進@九歐拆卡 直播間，主播一面行雲流水拆卡，一面不緊不慢介紹著卡面。
在拆卡界，主播能分辨卡面人物並熟悉相關劇情是絕對的加分項。此前因「你是我唯一的姐」一炮而紅的丁澤仁也曾邁入拆卡主播行列，但常因認不出卡面而被觀眾質疑。
@九歐拆卡
觀察其帶貨產品，包括集卡社的小王子系列收藏卡牌、卡遊的櫻桃小丸子系列，以及慶余年、蓮花樓、飛天小女警等熱門IP，這類收藏卡片的做工十分精致，是收藏卡中的高端產品。
比如，售價最高的一款是不凡玩品的傑作系列，價格超過4000元；售價250元的有多趣「大美中國」系列則銷量最多，貢獻了75W~100W的銷售額。
如果直播間有粉絲「擡箱」，一箱的價格往往在上千元左右。
在小紅書，也有大量拆卡直播間湧現，包括@紫紫拆卡、@娃哈哈拆卡、@薯條拆卡等。其中，@霸氣甜妹愛拆卡 還達成了單月漲粉44萬的成績，近30天內直播每場平均觀看人次約20萬人，每場平均銷售額1.36W。
由於入行成本較低，門檻也不高，不少博主紛紛加入拆卡主播行列，卡思也看到不少主播打著「大學生勇闖拆卡直播」的標簽，將直播拆卡作為兼職。
03
直播拆卡，處處雷
在具備「錢景」的同時，這一生意也「雷點」遍布。
黑貓投訴上，有上萬條投訴與「拆卡」這一關鍵詞相關聯。
卡思總結了投訴原因，包括商家拒絕提供代拆影片、售賣無授權卡片、拆到高價卡不發貨，以及拆卡次序混亂等，屬於拆卡江湖中難以監管的灰色地帶。
但也有相當一部份與未成年拆卡相關，如「家裏小孩拿家長手機看拆卡直播間消費上千元，客服以卡片已拆開為由拒絕退款」。
雖然拆卡主播們會在直播間內擺上「未成年禁止下單，拆開一概不退不換」的標牌，並多次強調「未成年不要下單」，但這一提醒更加類似於「免責聲明」，在實際拆卡中，主播很難對下單者身份進行確切的核實。
未成年下單對主播而言也是一種隱患。雖說「未成年消費」不是免死金牌，但某小紅書主播就遭遇了好幾次家長找來要求強制退款的事情，她吐槽「反復多次確認已成年才敢拆」，沒想到還是中招。對主播而言，這無疑是一種隱患，長此以往很可能會影響商家聲譽。
圖源：小紅書
評論區有人支持商家不退款，但也有人提醒她，由於直播間引入了一些玩法機制，本身是有風險的行為，如果對方投訴，商家很可能也討不到便宜。
在拆卡直播間，這類玩法賭的都是概率，比如「戰車玩法」，使用者拆卡如果「空包」，就能直接拆一盒趣影包，拆出SSR就能帶走兩盒，拆出UR則能帶走三盒趣影，或是一盒輝月；
「躲小馬」的規則為使用者事先指定想要拆到的小馬，如果第一包沒有抽中就接著拆，直到抽中相應的卡或者SGR停止。
圖源：小紅書
在直播間內，「戰車玩法」需要99元，「躲小馬」則需要39.8元，無形之中增大了使用者的消費成本。而無論「歐」或「非」，都只是概率問題。
出於對稀有卡片的欲望，部份直播間中，主播的「加包」「上樓」「擡箱」等話術，也很可能會刺激使用者進一步下單。
從事法律服務的律師朱駿超表示，隨機玩法若同時具備「付費投入——玩法具有「以小博大」的不確定性—— 產出可變現」的閉環，便會存在涉賭風險。
今年3月，針對直播拆卡涉賭風險，抖音出台了治理規則，包括定義部份涉賭行為、規範拆卡過程以及要求商家必須依照規定進行實物郵寄等，像透過拆低價卡命中稀有卡、誘導消費者繼續加包拆卡等行為，都被視為賭博套利。
事實上，未成年是拆卡生意的主力軍也算是行業預設的共識。以某拆卡博主為例，其粉絲畫像以女性為主，占比超過95%，其中又以未成年居多，占比約65%。粉絲中還有一些銀發群體，大多也是基於孩子請求前來購物。
由於這類卡片在未成年間更加風靡，且已成為其社交硬通貨，未成年下單，似乎也很難真正避免。
即便能避開這一雷點，「小卡」能火多久，也是另一個未知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