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樹賓
與春曉、阿峰等人吃酒回來時，已是傍晚，細雨霏霏。
也不知咋的，依稀又見到了我曾經的夥伴——黑貝。
它雖然血統不太純正，卻也內建一股靈氣。它很粘人，每天跟在我的屁股後面，搖頭擺尾。它很會享受，尤其喜歡我給它撓癢癢，每每四腳拉叉，仰天而臥。
那些年，我養了幾只兔子，貼補家用。有白色的，灰色的，就是不見有紅眼睛的。它們雖然膽小，卻敢從我手裏搶走曲曲菜，咯吱咯吱咀嚼個不停。
聽人說，白兔吃了曲曲菜，眼睛會變紅。我便當了真，每天放學，就背上比我都高的筐，滿地裏找。
那時候也是黑貝最開心的時候，它不錯眼珠盯著我手裏的窩窩頭，留著哈喇子。
我開發了好幾塊長曲曲菜的地方，都是鹽堿地，不長莊稼的地方，曲曲菜瘋長。經常去，黑貝都記得路了。它竄在我的前頭，看見曲曲菜，就回頭沖我直叫。我就掰下一小塊窩頭，舔舔上面的芝麻鹽，扔得高高的，讓它去接。
它每次都會牢牢咬住，發出嗚嗚叫聲，很神氣。
有時候，出門急，忘了往窩頭裏面抹芝麻鹽，就吹吹曲曲菜葉子上面的土，卷起窩頭吃，味道蠻不錯。現在，偶爾也會從市場買回幾棵打打牙祭，卻根本找不到那種感覺了。
黑貝看我吃曲曲菜，會忽閃著眼睛，似乎很奇怪，難道它懷疑我也想變紅眼？
不管白兔子，灰兔子，吃了不少我辛辛苦苦挖回的曲曲菜，卻不見一只變紅眼。我很沮喪。
但是，現在回想起來，我享受了一直回味無窮的美味，還有和黑貝一起嬉笑玩耍的樂趣。值得。
初三那年，黑貝從外面叼回一只半死不活的老鼠，被母親大喝一聲，撒嘴扔進糞坑，跑了。
放學回家，照例背上筐出去挖曲曲菜，抹好芝麻鹽時，卻發現黑貝沒有跑過來。
記得，那天我挖了好多曲曲菜，都快背不回來了，心想黑貝在就好了，它可以幫我馱一會兒呢。
回到家，餵完兔子，沒看到黑貝。到處找，也沒找到。
天快黑時，忽然聽到門外一陣陣淒厲的叫聲，那分明是黑貝的聲音啊。我跑出去，發現它正拿腦袋撞墻，頭都破了。
原來，黑貝又叼了只半死不活的老鼠，扔進糞坑，自己卻中了毒鼠強。它趴在我的腳邊，低鳴著，喘息著，眼睛透著不舍。
母親說，「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賣掉所有的兔子時，竟然發現真得有一只紅眼的。
我莫名其妙的哭了，收兔子的說，養出感情了。看了他一眼，我心裏說，黑貝在的話，多好！
只可惜，黑貝再也看不到了……
一場秋雨一層寒。一個冷顫醒來時，身上多了一條棉毯。
午夜時分，窗外漆黑一片，寂靜的可怕。我頓無睡意，開啟電腦，在簌簌秋雨聲中，敲起鍵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