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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漁佬——來自東壁島的女孩

2024-07-03寵物

餐廳裝好魚缸後,兩個南方口音極重的女孩子便緊跟著出現在餐廳,而且忙碌起來。清洗魚缸,放水,……很快,三層大魚缸裏遊起了各式各樣的魚,有的能叫上名字,有的則連見都沒見。大家都叫他們小漁佬,沒人問起她們的名字。

她們是表姐妹,隨姨媽來到北京,在一些飯店酒樓駐紮下來,負責養魚賣魚,與餐廳的具體收入分配我們並不太清楚。

姨媽很少露面,除了月末與餐廳清賬的時候來一兩次,平日都是姐妹兩個照看生意。姐姐19歲,紅彤彤的臉蛋,發育的很是豐滿了,言談舉止亦很爽利潑辣。妹妹只有16歲,人生得纖瘦細巧,完全還是一顆未綻放的花苞,臉也是瘦瘦小小的,只是五官十分的精致美麗,勝過了姐姐,尤其一雙眼睛,水汪汪的透著一股別樣的神采。來餐廳用餐的男人,在路過魚缸時,對這嬌小的姑娘常常會忍不住要佇足賞看,他們偶爾會同她說上一兩句話,問問女孩子的年紀啦,姓名啦,收入多少啦,也或是直截了當地誇獎她生得好看,那眼神裏分明是在垂涎這含苞待放的少女了。可惜她只是負責養魚的小魚佬,不屬餐廳的正式員工,而且明顯的不諳世事,對那些心懷叵測的男人們是完全沒有戒備之心的。

我仍記得小漁佬出現在餐廳的第一天時的盛況。餐廳裏的服務生們便紛紛圍到魚缸前,一雙雙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小姑娘,東拉西扯地和她攀談,甚至有的還動手幫姐妹倆幹活的。小漁佬有問則答,但也沒有更多的話,常常只在嬌俏的臉上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

做漁佬是很辛苦的,每天都要早早起來,到市場上進魚。那些魚都裝在非常厚的塑膠袋裏,放上水,充上氧氣,紮緊口,從市場運到餐廳。我有時休息,在外面常常碰上小漁佬吃力地登著三輪車,車上裝著二百多斤重的魚。你很難想象一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小女孩能幹得了這種活,因為那確實是需要力氣的。把魚放養到水缸裏後,工作就沒有那麽辛苦了,一般只是註意不要讓魚死掉,否則就只得虧本了。姐妹兩個守著漁缸,有要魚的客人,(通常服務員要把他們引到魚缸邊讓他們自己挑選)選好後,小漁佬就用抄子把魚送到後廚由廚師去做。

生意清淡無事的時候,她們就會到附近的吧台邊,找人說話。她們都是剛剛走出校門不久,所以對周圍的事情總是感到新奇。餐廳裏都是與她們年紀相仿的男孩女孩,沒有兩天就熟了。只是她們身份與餐廳裏的服務員服務生們不一樣,如果生意不好,魚賣不掉,賺不到錢,她們很可能就會隨時離開,去換另一家飯店做。這樣一來,她們與我們最多也只是萍水相逢,對打工者來說,更是充滿了不確定性,所以更加無法發展出深一點的情誼。這一點餐廳的全體成員都心知肚明,所以即使有哪個年輕的服務生暗自喜歡上了小漁佬,他也不會浪費多少時間精力去追求,做那種徒勞無功的傻事。他們對姐妹倆也始終停止於簡單的欣賞,淺層次的來往。

我的工作就在吧台,所以後來慢慢地竟也與她們熟識起來。我發現,看似文靜的妹妹其實也是很愛說愛笑愛鬧的。就是從她口裏,我才知道「東壁島」這個富有詩意的名字。當時我已知道她們來自遙遠的福建,與台灣隔海相望,那是一個我從未想像過的地方,而東壁島,想必更其遙遠神秘,不是我能想像的了。我只猜想著那是一個翠綠如寶石的小小海島,海水中遊動著漂亮而奇異的熱帶魚,島上長滿了熱帶植物,熱帶水果,還有一年四季艷陽高照的熱帶氣候……我想了解的更多更詳細,可惜她似乎對自己的故鄉並無多少興趣,也沒多少心情去為我細細的描繪它。但是仍然很高興聽到我對她的家鄉產生興趣,喜歡與我談話。

後來不知怎麽說起來基督教來,原來她和表姐,姨媽都是基督徒,不僅如此,似乎她們那裏家家戶戶都信教的,那也是他們的傳統的一部份。我更意外,驚訝不已,還問她,如果信仰上帝,那上學,課本,老師講的很多東西都會和她們的信仰相矛盾,相沖突,那該怎麽辦呢?這個問題,她沒有回答,只說沒覺得什麽「別扭」,她的同學們都是信教的,還要去教堂做禮拜,長大了還要受洗等等。

關於信仰,她僅僅講述了他們當地的一些事實,如教義問答,趕鬼,受洗等等,而對信仰本身她倒講得很少,似乎對一些教義教理問題也是不甚了了的。在說到教義問答時竟像在說學校上完課要考試一樣。另外,她講自己並沒有受洗,因為自己信心不夠堅定,太「軟弱」,這個詞她在講到自己的信仰時經常用的,她說與姨媽一道出來時,原本帶著【聖經】的,但,一直很少看,幾乎一直沒翻過一頁,她和表姐收工回去只是看電視,看那些青春偶像劇,看書的話也是看那種小版本的可帶在身上的言情類 「口袋書」。她們實在太軟弱了!她不止一次地重復這個詞,那神情確實是在不信教的同齡女孩子身上看不到的。

我提出借她的【聖經】看一看,那時我確實對基督教懷有極大的興趣,也一直沒看過【聖經】,這部基督教的經典著作,確實想好好讀讀。小漁佬很爽快很高興地給我拿來了。我猜想,這對一名基督徒來說,應是一樁值得做的好事吧,因為不管怎樣,這也是在無意間宣傳了上帝的信仰,所以她是樂意把【聖經】借給別人看的。

只是以後我還沒來得及還給她,她們就已經離開了我們餐廳,換了別的地方,那時偶爾還能看見她,她也從未向我要回她的書。再以後就見不到她們了,不知去了哪裏。我也最終離開了芳城園餐廳,離開了北京,恐怕永無再見到她的機會了,只是不知她是否還記得這件事,記得曾借【聖經】給我看,我卻一直沒有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