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田火
引子
一只貓的死亡，對「一望無垠」的現實來說，是多麽的微不足道！但死亡無法替代。西塞羅說：「探究哲理就是為死亡做好準備」。貓不可能變成虎，就如同「鹹」不能變成「甜」。一只貓的死亡，還會引發蝴蝶效應：除了令「各地的晚風如釋重負」，它還影響了某些人的命運，一對舊情侶將要分手；甚至還進一步穿越到古代，令氣候變遷影響當時詩人的情緒，從而影響了文化的進展。
詩歌原文
【貓的終結】
文/張棗
忍受遙遠，獨特和不屈，貓死去，
各地的晚風如釋重負。
這時一對舊情侶正扮演陌生，
這時有人正口述江南，紅肥綠瘦。
貓會死，可現實一望無垠，
貓之來世，在眼前，展開，恰如這世界。
貓太鹹了，不可能變成
耳鳴天氣裏發甜的虎。
我因空腹飲濃茶而全身發抖。
如果我提問，必將也是某種表達。
1993年
（選自【張棗的詩（修訂本）】，作者：張棗。人民文學出版社：2020-09-17）
賞析
詩人之所以將意象寓意於貓，緣於日耳曼神話中，貓是女神芙蕾雅(Freya)的聖物。芙蕾雅是傳說中愛情和美麗的女神。貓作為芙蕾雅的聖物，象征著「獨特和不屈」。但無論是一只貓的死去還是一只虎的死去，都是死亡的意象。斯多葛派學者說，死亡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件。貓的終結雖是小動物個體生命的結束，似乎與我們關系不大，但卻會引發蝴蝶效應。
蝴蝶效應是美國氣象學家勞侖次在上世紀60年代初發現的一種現象。後來，蝴蝶效應被運用於心理學領域。對人的情緒分析，也可用這一效應去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可能引發內心波瀾，從而造成一系列難以預計的後果。
在詩中，詩人描述貓的死去竟然造成了對天氣的影響，令「各地的晚風如釋重負」；它還影響了某些人的命運，一對舊情侶將要分手；甚至還進一步穿越到古代，令氣候變遷影響當時詩人的情緒，從而影響了文化。當她「口述江南」的時候，沒有氣候對情緒的影響，便難以獲得「綠肥紅瘦」這樣的佳句，我們的詩歌裏也許會失去這樣經典的詩句。
一只貓死了，一個渺小個體的生命，對「一望無垠」的現實來說，是多麽的微不足道！但死亡就是死亡。西塞羅說：「探究哲理就是為死亡做好準備」。貓的死亡是個體生命的終點，誰也無法替代。貓不可能變成虎，就如同「鹹」不能變成「甜」。
「貓太鹹了，不可能變成/耳鳴天氣裏發甜的虎」。這是一個復合隱喻，除了表達貓與虎不可替代外，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小小的耳鳴會不斷幹擾我們的神經和情緒，如同大自然的一個噴嚏也可能會造成對環境的嚴重影響。所以，我們不能對一只貓的逝去無動於衷。
最後兩句的隱喻，是跨度很大的不相關事物的聯結關系，顯示詩人空前的想象力：濃茶雖然滋味醇厚，但對於空腹的人無異於毒藥。提生死問題雖然略顯沈重，但對求知欲強的人無異於甘露。
原載2024-5-6百家號「田火的詩」（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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