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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是四只小野兔的奶爸

2024-02-24寵物

前段時間寫了兩篇與道奇兔有關的文章,這又勾起了我對二十年前一樁往事的回憶。

那個時候我們單位剛剛成立,院子裏建植了一二十畝的草坪。因為地處海邊,四下裏都是細而綿軟的沙子,所以種草的土是從外面拉來的,鋪了二十多厘米厚的一層。土裏攜帶有大量的雜草種子,初夏兩場雨過後,草坪上各種各樣的雜草茂長,有的地方甚至高過人頭,看上去頗有點「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蒼莽感。單位請了園林工人來割草。那天下午,我正在轟鳴的機器聲中寫點東西,有同事端著一紙箱走了進來。原來剛才割草割到深處時,驚起了一窩兔子,母兔子幾下就躥個沒影兒了,四只小兔子也狼奔豕突,四下逃竄,同事好不容易一個個把它們逮住,順帶還逮住一只遭受池魚之殃的路過的小兔子。我開啟箱子,四只小兔子緊緊擠在一起,瑟縮在箱角。我拿出一只,只有鵝蛋大小,可以放在手裏把玩。它在我手掌中觳觫著,棕褐色的短毛,黑豆一樣的眼睛,小而精致的耳朵,是只漂亮的小野兔呢。我把它放回箱子,它趕緊和自己的兄弟姐妹擠在一起,想獲得一點安全感。箱子另一角上,縮著單獨一只小兔子,比那四只大一圈,應該是早出生一周左右,如果那四只小兔子算是幼稚園小班的,那它就是大班的了。

同事問我怎麽處理,按草食動物的習性,母兔子受驚之後,就會放棄這窩小兔子,不會回來尋找,以免置身危險之中。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再生一窩就是。而且草坪剛割過,像剃了個板寸,小兔子也無處藏身,外面又是貓又是臊水狼兒,天上還有隼和松鷹,小兔子暴露在外面,分分鐘就會成為別人的幹糧。我小時候家裏養過長毛兔,有一次果園打藥我不知道,拔的兔菜把母兔子藥死了,我是用眼藥水瓶套上氣門芯給那窩小兔餵羊奶的。我決定用同樣的方法餵養這幾只小兔子。臨下班前,我給它們準備了一碗水,又拔了些兔菜放在箱子裏,不管它們認不認食兒,只要不缺水,一晚上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回家我去樓下診所要了一支註射器,去掉針頭,剪了截氣門芯套上去,又去超市買了兩袋奶。第二天上班,先開啟紙箱看看,四只小兔子還在抱團取暖,另外那只大的卻躺在那死了。這肯定與那四只小兔無關,要霸淩也應該是這只大的欺負那四個小的。這與應激反應有關,那四只小的是一奶同胞,雖驟然到了一個陌生環境,但有熟悉的氣息互相安撫,情緒相對平糊。那只大一點的小兔獨自面對這一切,應激反應要劇烈得多,小心臟怦怦越跳越快,心臟跳得越快情緒越是緊張,生理心理互相作用,臟器超負荷運轉造成衰竭,結果就game over了。家雀兒也是這樣的,養不過夜,黃縣話稱之為「氣性大」,其實就是應激反應的緣故,缺乏安全感,如果多掏兩只一塊養,就不會死了。

我把奶溫好,抽到針管裏去,從箱子裏摸出個小兔子,給它餵奶。雖然餓了一晚,但它的小嘴仍閉得緊緊的,一副打死我也不吃的架式。我擠出一點奶,抹到它的唇瓣上,過一會它舔舔,感覺比媽媽的奶也差不太多,我趁機把氣門芯塞它嘴裏,慢慢推註射器,感覺它在吞咽。這樣慢慢餵完一管,摸摸它的小肚子,有點圓滾滾了,就把它放回去,換另一只餵。

可能是氣門芯上沾染了同伴的氣息,後面的幾個餵起來要省勁的多,其中一只大概是餓狠了,吃的很兇,我用力一推註射器,小兔咳嗽一聲,奶從鼻子裏冒出來了。從這以後我就有事情幹了,工作累了休息,第一件事就是摸摸小兔子的肚子,癟了就拉過來餵上一管子。有趣的是小兔子光吃奶,不吃任何含纖維的草,拉的㞎㞎依然是麥粒大小的糞球,好像它的腸胃就是一台中藥水丸制丸機。哺餵了大概有十幾天,眼看著小兔子長大了一圈,四個在箱子裏整天鬧騰得不輕,我想它們也該出窩了,就在辦公室外面的露天連廊上用木頭箱子給它們做了個窩,這樣兩頭的門一關,這裏就成為它們的養殖場兼運動場,有充足的空間供它們活動。我拔來各種兔菜,又用麩皮和苞米面拌得半幹不濕,做它們的加餐,減少了餵奶的次數。不過它們的飯量大了許多,也學會了吮吸,逮了一只餵奶,針管都不怎麽用推,很順滑的一管奶就吃完了,連吃兩管不在話下。

我前後餵了大約有一兩個月吧,小兔子長到一斤多了,到後來想餵奶也抓不著了,就停了奶,只讓它們吃草和料。有同事來看,它們就雞飛狗跳、飛檐走壁地亂躥。我去餵它們的時候,雖然不會亂跑,但也絕不會湊到你的跟前和你套近乎,看來野性的基因還印刻在血脈裏。看門的陳大爺來送報紙,倚在門邊一臉慈祥地說:「兔兒肉燉蘿蔔絲兒,老兒好吃嘍。」我覺得是該送它們走了,讓它們回歸自然。本來想把它們四個逮住放箱子裏,一起放走的,但是它們實在太難捉了,忙半天才逮住一只。放到西邊林子裏,那邊有個鏤花小鐵門,與外面的松林連通著,小兔子要是喜歡在院子裏呆著,林子裏有足夠的食物吃,要想投奔外面的世界,也可以從小門出去。費了大半個下午的工夫,才把四只小兔子一一送走,它們三蹦兩蹦就沒影了,絕不回顧。

自此之後,我就再沒見過它們。院子裏搞園林的工人曾說在墻外看過有一只兔子徘徊,我寧願相信,那就是我養過的其中一只。

順便補充一下,兔子可分為家兔和野兔兩種,世界上所有的家兔都是由歐洲穴兔屬的野生穴兔人工馴化而成,而野兔則屬於曠兔屬,從它們的名字就可以看出,穴兔屬的兔子喜歡穴居,會挖洞(如果你養過長毛兔和肉食兔,就知道兔子打洞有多少厲害了),而曠兔屬則生活於曠野中,在臨時性的淺坑中藏身,或利用別的動物的洞穴,且喜獨居。家兔的繁殖力遠遠超過野兔,一年可產4至6胎,每胎產崽4至12只,最多有產15只的;野兔一年可產2胎,每胎產崽1至4只。

山東只生活一種野兔,即草兔,又稱蒙古兔,山地和平原皆可生存(我們那是山區,又稱之為「山兔兒」,濰坊一帶稱之為「泊兔」,可知其地多平泊),後肢比前肢發達得多,善跳躍奔跑,喜夜間活動,白天常趴在草叢中躲藏。我養大的這幾只小兔就屬於草兔,而且一窩四只,算是高產的。家兔和野兔還有一個重要區別,家兔屬穴兔屬,因有洞穴保護,幼崽晚熟,生下來體表無毛(黃縣話稱之為「癩癩肉兒」),眼耳皆閉,無法站立行走;野兔屬曠兔屬,無洞穴保護,只能以體色偽裝和奔跑避敵,故幼崽早熟,出生時體表即已長毛,眼耳皆張,可以四下活動。那麽月宮中的玉兔是家兔野兔?玉兔雖然看上去和我們常見到的小白兔很相似,都是白毛紅眼,但小白兔學名叫「中國白兔」「中國本兔」(大白兔奶糖的「大白兔」指的即是中國白兔),是中國勞動人民在長期的飼養實踐中培育出的家兔優良品種。玉兔的傳說至遲春秋戰國時就有了,屈原【天問】:「厥利維何,而顧菟在腹?」對月亮有何好處,而有玉兔在其腹中?但那時候歐洲的野生穴兔尚未馴化(有專家研究,家兔是明崇禎年間才從海外引進中國),所以玉兔只能是野兔,而且是得了白化病的野兔,白毛紅眼正是白化病的特征。古人對白色的鳥獸有著特別的崇拜,白虎、白熊、白鹿、白鷹、白龜,皆視之為祥瑞,那月宮的兔子自然不能是凡種,所以就弄了只玉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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