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拿我的照片在網上跟學校裏最漂亮的女生談情說愛，還騙了她一大筆錢。那個女生站在我前面，用一種低聲下氣的聲音小聲地求我：「大哥，我這兒還有點積蓄，能不能再騙我幾天啊。」我看著她那張美麗無比的臉，心裏開始琢磨。所以，這個既傻又有錢的目標，到底應該算他的還是算我的？
開學首日，我正低著頭朝宿舍方向走去，突然一個人影擋住了我的路徑，她的聲音帶著低沈和委屈：「哥，我真的好想你。」
我擡頭一看，站在面前的是個女孩，身穿一件樸素的白色T恤和一條黑色短裙，幾縷碎發遮住了她的額頭，眼睛裏似乎有淚光在閃爍，讓人看了心生憐憫。
「你認錯人了。」我說完，打算繞過她繼續前行，但沒想到她緊緊抓住了我的手腕。
「哥，別和我分手好嗎，我可以去做整容手術。」
「啊？」
我仔細打量了她的面容，皮膚白皙光滑，鼻梁高挺，一雙桃花眼充滿了情感。
什麽樣的天仙顏值，才能讓人嫌棄這張臉不好看呢？
見我沈默不語，女孩變得更加急切，眼睛變得紅紅的，她用一種卑微的語氣懇求道：
「哥，我不介意你騙我，我還有點錢，你能不能多騙我幾天？」
嘖，長得這麽好看，又有錢，關鍵是還這麽天真。
但我真的不認識她。
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下定決心，一根一根地掰開她的手指：「同學，你真的認錯人了。」
竊竊私語的聲音不可避免地傳入我的耳朵：
「這哥們兒真有一套。」
「太牛了，開學第一天就把校花給搞定了，還讓她心甘情願地被騙錢。」
「開個班吧，我也想學。」
「這哥們兒好像是外語系的。」
看到大家越說越離譜，女孩又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
我迅速行動，一把將她拉進了旁邊的學校食堂。
欣月這姑娘把我當成了她的網上戀人。
其實，是有人盜用了我的相片與她談了三個月的網戀。
更離譜的是，她那位網戀物件被描繪成一個超級有錢的二代，聲稱自己總是和網絡紅人、明星約會。
欣月之所以會勉強與她認為的「我」交往，全是因為她的一片真心。
我看著欣月那不輸於小明星的面容，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不是被小學生級別的PUA給套路了嗎？
至於那張照片，我大概能猜到是哪張了。
那還是我高中時，參加校運動會，在籃球場邊喝水時被人無意中拍下的，那照片在網上火了好一陣子，我被冠以「國民初戀」的名號。
大家僅憑一張照片就臆想出了一個與我毫不相幹的人，有人說我家裏有錢，也有人造謠說我傍上了富婆。
反正，沒人相信我其實是個普普通通的窮光蛋。
那時候，還有不少網紅公司找上門來，但都被我那強悍的老媽一一擋了回去。
看來，欣月也是被那張照片的假象給蒙蔽了。
我開啟自己的王者榮耀頁面，以此證明自己的清白，
然後，我詳細地解釋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帶著一臉的沈重看著欣月說：「所以，同學，我真的不是你網戀的男朋友。」
「我明白了。」欣月垂著頭，看起來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只能匆匆告別，逃回了宿舍。
整理完房間，我一屁股坐在床上，開始四處搜尋零工的招聘資訊。
上了大學，我最憧憬的就是能正大光明地打工掙錢。
幾年前的一場意外，讓父親的雙腿失去了行動能力，我們賣掉了家產，用盡了積蓄，卻也無濟於事。
從那以後，母親開始一天打兩份工，勉強維持著父親的醫藥費和我的學費。
我曾偷偷地去做兼職，但很快就被母親發現了。
我們新搬的家遠離市中心，坐落在郊外的崎嶇小路上，自建的小屋，一到晚上十點，就變得空無一人。
我結束兼職後，借著月光在漆黑的小巷裏行走，周圍的低矮房屋都隱藏在黑暗中，仿佛潛伏的野獸。
仲夏的夜晚，帶著一絲涼意的風吹來，周圍的柳樹隨風搖曳，沙沙作響。
我感到自己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自覺地抓緊書包帶，加快了步伐。
終於，我看到了遠處的一束光。
母親拿著一個小手電筒，站在泥濘的小路上，紅腫的眼睛充滿了不安，緊張地四處張望。
不知怎的，那一幕至今讓我難以忘懷。
我總覺得那微弱的手電筒光芒，比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還要明亮。
那天晚上，母親第一次動手打了我，她的手掌拍在我的背上，無力的拳頭像雨點般落在我的肩膀上。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母親卻比我先哭了起來，很快變成了崩潰的哭泣：
「你們一個個的，真以為我養不起你們了？我告訴你們，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能養得起這個家！」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父親試圖自殺。
他不想成為我們的負擔，偷偷買了農藥，準備結束自己的生命，幸好被母親及時發現。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去兼職，按照母親的期望，像個普通的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地讀完了高中。
我也還算爭氣，成績從平庸一路飆升，最終考入了本市最好的大學。
翻遍了所有兼職資訊，沒找到一個靠譜的。
只能試著在新加入的社團群裏發訊息詢問。
很快就有個人透過群聊申請加我為好友。
我看著「欣月」這個名字，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透過。
「嗨，哥哥，我這有個活兒你感興趣不？」
「說來聽聽。」
「陪玩，我看你王者榮耀的何位挺高的。」
「陪玩是啥意思？」
「就是我付錢，你陪我玩遊戲。」
我楞了一下，還有這種好事？
但轉念一想，這種輕松的活兒能掙多少錢？
好像猜到了我的心思，欣月又發來訊息：
「月薪五千。」
我沈默了，開始懷疑她是不是騙子。
「一萬。」
「兩萬。」
這回，我確定她是騙子了。
搞網絡詐騙，重金求子那一套？
巧了，我不吃這一套。
「不用了，我已經找到別的工作了。」我看著室友給我指的小廣告，迅速回復。
我遺傳了我媽，性格剛烈，認為金錢買不來尊嚴。
然而第二天，我在烈日下站了一天，只收到了85塊錢的轉賬，我點開欣月的對話方塊：
「昨天那個陪玩的工作，你能再詳細說說嗎？」
我堅守著最後的底線，以每月一萬的價格達成了協定。
欣月只希望我每晚都陪她玩幾把遊戲。
一旦我們定下了這筆交易，欣月立刻給我轉了一萬塊。
我短暫地猶豫了，感覺自己有點像個騙子。
不過，我決定，大不了就幫她提高一下遊戲的何位。
在自我安慰一番後，我坦然接受了這筆錢。
「哥，你現在有空玩嗎？」
「可以，我這就上線。」
我開啟了【王者榮耀】，檢視了一下欣月的個人資料。
她的小貓頭像上掛著閃亮的V10標誌，而且她玩的遊戲場次也不多，目前的何位是鉑金。
幸好我也很久沒玩了，何位已經掉到了鉆石，正好可以一起組隊。
看到我主頁上寥寥無幾的皮膚和V1的標誌，我默默地隱藏了這些標識，然後邀請她進入遊戲房間。
欣月一進來，就開啟了語音，乖巧地叫我：
「哥。」
我沒開語音，直接點選了開始遊戲。
欣月見我沒回應，也不生氣，依舊溫柔地問：
「哥，你想玩瑤嗎？我幫你搶。」
我隨意選了蘭陵王，請求她幫我搶。
欣月沈默了一會兒，幫我選了蘭陵王，然後給自己選了瑤。
我皺了皺眉，開啟了語音提醒她：「你要不要換個豬八戒，我們的隊伍太脆弱了。」
「……可是豬八戒太胖了，我喜歡瑤。」欣月小聲說，然後確認了選擇。
我撇了撇嘴，吐槽道：「胖怎麽了，胖乎乎的不是挺可愛的嗎。」
我隱約聽到欣月克制的笑聲：「好的好的，哥，我去幫你打藍buff。」
然後，整個遊戲中，欣月一直緊緊跟在我後面，幾乎不管射手和打野，偶爾離開也是為了普攻藍buff。
這一局，我聽得最多的就是：「哥，拿藍。」
然後射手不高興了，直接退了遊戲，臨走前還發了句：「你倆小情侶不如自己開個房間玩。」
射手一掛機，遊戲也就輸了。
下一局，我下定決心，釘選了露娜。
露娜是我玩得最多的英雄，除非必要，我不會輕易拿出來。
我用露娜的月下無限連招，差點把手機螢幕都敲碎了，才勉強贏了幾局。
欣月就一直掛在我身上，不停地誇獎我：
「哥，這個連招太帥了。
「哥，你好細節，居然騙了對方這麽多技能。」
就算是我這樣臉皮厚的人，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主動說：
「要不，下局你也玩點有技巧的？」
「好啊，讓我看看哪個英雄最帥。」欣月答應了，認真挑選了一番，最後選了李白。
我楞了一下，看了看陣容，選了張飛，心裏想著原來這個小妹妹還挺有一套，還會打野。
欣月沈默了兩秒：「哥，記得保護我。」
但我無能為力，整個遊戲中她幾乎都在用閃現送人頭，可以說是完美地接住了對方的每一個技能。
我急了。
換了一套輸出裝備，張飛進入狂化狀態，瘋狂追擊敵人，收割殘血。
欣月默默地看著我像只大猩猩一樣暴走追人，輕聲說：「哥，你真的好猛。」
我正打得激烈，下意識地回答：「你還沒見過更猛的。」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這可是我的金主，不是那些傻乎乎的室友啊。
欣月居然沒有生氣，只是聲音裏帶著幾分挑釁，一字一句地說：「我倒是，很想看看哥有多猛。」
可能是因為欣月一直叫我哥，又或者是她一直表現得很乖巧，我一直以為她只是個普通的學妹。
這可能是我第一次聽到她這麽認真地說話，我的臉頰不由自主地熱了起來，趕緊岔開話題：「你是大一新生嗎，哪個學院的？」
「不是，我大二了，學電腦的。」
我楞了一下，「那你為什麽還叫我哥？」
「我跳級了，應該比哥還小。」
沒想到，這個傻乎乎的小妹妹居然還是個學霸。
「哥，我以後還是玩輔助吧，我喜歡瑤。」
「……」
就這樣，我稀裏糊塗地邁入了陪玩這個行當。
我帶著各種角色在遊戲裏大殺四方，欣月則扮演瑤瑤，依附在我身旁，享受著勝利的果實。
我還找了份奶茶店的兼職。
白天忙著上課和打工，晚上則是和欣月一起沖分。
畢竟，誰不喜歡錢多呢？
慢慢地，欣月好像摸清了我的時間表，總在我下班的時候「偶然」出現，每天「順路」陪我走回宿舍。
我們經常被人開玩笑，但欣月從來不在乎。
我倒是有點不自在，不過無論我怎麽說，第二天欣月還是會準時出現。
那天，我心情莫名煩躁，在大街上沒好氣地對她說了幾句。
面對我突如其來的發火，欣月並沒有生氣，只是輕輕咬著嘴唇，低垂著睫毛，小聲地說：「對不起，哥哥，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來了。」
從那以後，欣月真的沒有再出現過。
我知道自己做得太過分，但又拉不下臉來道歉。
我們就這樣陷入了冷戰。
直到第三天，傍晚還沒到，暴雨就傾盆而下。
來接我班的同事給我發了條微信：「雨太大了，今天不想去了，幫我代個班，謝了兄弟。」
我立刻拒絕了，但訊息一發出去，他就再沒回復，電話也打不通。
我本來就感冒了，今天連傘都沒帶，看著雨越下越大，我翻著手機，卻不知道該向誰求助。
最後，我還是沒找任何人，等到下班，隨便找了件外套頂在頭上就沖了出去。
雨點像豆子一樣砸下來，又被風吹得打在臉上，積水已經淹到了腳踝。
我急著往回跑，沒註意腳下的樓梯，一滑，直接坐倒在地，全身濕透。
大雨中，四周空無一人，腳踝好像扭到了，刺痛感密密麻麻地襲來，濕透的衣服被風吹過，冷得刺骨。
我看著掉在水坑裏的外套，被泥水浸透，感到自己渾身發熱。
我吸了吸鼻子，心想這個月的薪金可能都要用來看病了。
視線被雨水模糊。
我擦了擦臉，努力想要站起來。
突然，雨點停了，我被一個溫暖幹燥的懷抱緊緊抱住。
欣月一手撐著傘，另一手拿著她剛脫下的毛絨外套，披在我身上，試圖幫我擦幹雨水。
她眼眶紅紅的，「對不起，我站得有點遠，沒看到你已經出來了，怎麽搞成這樣，為什麽不叫我給你送傘呢。」
我楞住了。
從小到大，我習慣了自己解決問題。
比這更糟糕的時候也有過，我從沒覺得有什麽。
不知道是欣月那帶有陽光氣息的擁抱，還是她柔軟的身體，或者是她那心疼的眼神。
總之，我感到心裏一陣酸楚。
那天，欣月很自然地靠在我懷裏，我們就這樣靜靜地等待著雨停。
雨夜中，街道空無一人，只有路燈孤獨地亮著。
欣月像小貓一樣在我懷裏睡著了，一把透明的傘為我們擋住了傾盆大雨。
我的腦海中，似乎又增添了一幅難以忘懷的畫面。
我發現自己對欣月的感情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我不再抗拒他的到來，甚至有時會忍不住想和他更親近一些。
兩個月後，欣月順利晉升到了王者何位，達到了二十一星。
我心想，也許是時候該結束了，畢竟也不能一直占著人家的便宜。
雖然心裏還是想和她一起遊戲，但我還是發了條訊息告訴她，以後不再做她的陪玩。
可是欣月一直沒有回應。
直到清晨醒來，我才發現她在淩晨五點回了訊息：
「兄弟，跟朋友一起玩了幾局，不小心掉到了星耀五，還得靠你幫我打回來。」
一晚上就從王者掉到星耀五，這應該是故意的吧。
我好奇地點開她的戰績，一片敗績，而且都是雙人組隊。
她和一個玩瑤的男生，玩到了淩晨五點。
檢視男生的個人主頁，發現他和欣月都是V10，擁有全套皮膚，頭像是我那個曾經在網上爆紅的照片。
難道欣月又在網上找到了新歡？
心裏不禁有些酸溜溜的。
不過也是，當初見到他時，欣月都感動得眼眶泛紅，
看來她對他是真心喜歡。
反而是我，不知不覺中對欣月有了不該有的想法。
我搖了搖頭，這種事情還是早點解決的好。
臨走前，我決定免費幫她把何位打回去。
只是，我再也不會和她語音聊天了。
之前我們聊得很投機，每天東拉西扯，有時候甚至聊到睡著。
現在，只剩下欣月堅持開著語音自言自語。
我徹底劃清了界限，決定成為一個沒有感情的遊戲工具。
真是出乎意料，走投無路的欣月竟然直接上門來了。
那天我正好在奶茶店打工。
下午的時候，店裏只有我一個，坐在櫃台後頭，腦袋靠在手上，昏昏沈沈地打瞌睡。
隱約聽到了腳步聲，但一直沒聽見人說話。
我實在太困了，連眼睛都懶得睜開，心想這肯定是幻覺。
突然，感覺到了若有若無的氣息輕輕噴在我的鼻梁上，緊接著嘴唇上就有了柔軟的觸感。
我猛地睜開眼睛，竟然是欣月。
她雙手撐著櫃台，身體前傾，眼睛緊閉，看起來非常緊張，長長的睫毛還在微微顫抖。
她竟然偷偷親了我！！
我挑了挑眉毛，直接伸手，一把捏住了她那白裏透紅的臉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