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毛麗娜
「老師能出廣陵王嗎？」
閑暇時間靠著做COS委托賺點零花錢的小西（化名）發現，最近很多來咨詢的單主老師都提到了「廣陵王」這個名字。本著「出委托就要研究透角色」的責任心，小西下載了【代號鳶】，本以為廣陵王是遊戲中哪個超人氣男主，結果上手才知道「廣陵王竟是我自己」。
COS委托是新興的線下娛樂社交方式，也是女性行為偏好的風向標。隨著女玩家的數量大幅提升，遊戲特別是女性向遊戲中的角色成為被委托的熱門人選，它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成為衡量遊戲熱門與否的標準之一。
小西介紹，今年委托市場上【戀與深空】【世界之外】和【代號鳶】都是比較熱門的。這和市場表現以及熱搜情況吻合，今年女性向市場上這三款遊戲確實是討論度較高的那一批。
但如果橫向對比會發現，都是女性向，這三款遊戲彼此間很不一樣。
【戀與深空】仍舊還是傳統的乙女遊戲內核，靠3D技術力脫穎而出；【世界之外】則屬於「返祖」，副本設定讓玩家找回了玩橙光遊戲時那種天馬行空的快樂。從整體來看，【深空】與【世外】都沒脫離女性向遊戲大思路——卷技術或猛撒糖。
【代號鳶】不同，它切切實實找到了被忽視的使用者需求，並形成了新的增量。就像小西說的：「別的遊戲熱門角色可能隔幾個版本就會換，但【代號鳶】裏唯一燙角色就是廣陵王。」
就讓我們以「唯一燙角色廣陵王」作為切入點，來看看女性向遊戲的第三條路。
愛人先愛己，謀愛先謀生
根據不同角色的受歡迎程度，很多玩家會以「燙熱溫冷」四個等級來對遊戲內角色進行人氣劃分，「燙角色」是最高的那一檔。就像小西說的，一般情況下的女性向遊戲，「燙角色」人選並不固定，會隨著劇情及活動的更新有所調整，但【代號鳶】中的廣陵王卻不同，任其他角色人氣風雲變幻，她始終是最受歡迎的那個。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現象。眾所周知，女性向遊戲無論是戀愛體驗類的，還是換裝養成類，主控（即玩家扮演的角色）的存在都很像是工具人，她只是玩家在遊戲世界中的「眼睛」，因此也有不少玩家把主控戲稱為「皮套」。大多數玩家忽視主控，也有人討厭主控，這讓「廣陵王是唯一燙角色」這件事顯得十分特別。
為什麽【代號鳶】中統一廣大玩家意見的角色是廣陵王？娛樂資本論認為，這體現了一種角色設計思路的轉變，【代號鳶】的核心是「我」，是亂世中女性的成長奮鬥故事，主控不再是尋求保護的菟絲花，而是掌握自己命運且為他人遮風擋雨的參天木。
即使在女性向遊戲爭先恐後給主控「加設定」的當下，廣陵王也是很獨樹一幟的存在。她本為女兒身，前代廣陵王去世後，她女扮男裝繼承親王位。朝堂之上，她著一身男裝與心思叵測的群雄周旋；朝堂之外，她掌管著情報機構繡衣樓暗中積蓄力量。
廣陵王身邊確實聚集了漢末一大批年輕才俊，而且他們也為這位亂世奇女子傾心，但她不是那種做什麽事都有異性跳出來幫忙的「開掛式女主」，而是目標明確、對自身選擇負責，且沒有因為個人的情愛放棄過自身道路的「獨立的人」。廣陵王讓玩家看到了「原來女性可以這樣」。
不做公主做主公，這很符合當下女性的精神訴求。因為核心從「可抽取角色」轉移到了「我」身上，遊戲所提供的爽感也發生了變化。
雖然貴為親王，且與少帝劉辯關系密切，但廣陵王的開局不僅不爽反而很難。她實權不多，還處處被監視，所以要在群雄環伺之中為自己謀一條生路，去琢磨如何破局、如何反殺。
玩家即廣陵王，隨著劇情的推進，廣陵王培養起了自己的勢力，不再受他人所制，這種「靠自己」所帶來的爽感，要比「靠異性」來得更強烈更豐富，這也是為什麽廣陵王在玩家中受歡迎程度最高。
換言之，廣陵王不僅是玩家在遊戲世界中的眼睛，也是鏡子。透過她，玩家獲得的不僅是遊戲體驗，還有精神成長。
除了與整個大背景相關的成長線、權謀線帶給玩家一種「靠自己雙手與命運相搏」的別樣爽感外，廣陵王本身的設定也很特別。
她不再強調女性身上溫柔、善良、需要保護的一面，而是突出了女性聰明、堅韌、甚至有野心的一面。娛樂資本論印象很深刻的，是遊戲前期廣陵王進宮赴宴，有個小宮女奉命要拖住她的腳步，在這裏玩家可以選擇直接威脅小宮女把她嚇走，這在其他遊戲中是很少見的。
或者說得更直白一點，【代號鳶】回歸了「人之本性」。亂世王侯怎麽可能是傻白甜，廣陵王的殺伐決斷、步步為營，反而讓人覺得更加真實，玩家也更容易去自我代入。
為蒼生拔劍，為黎民振聲
都說女性使用者難討好，其實是她們更註重情感體驗與邏輯關聯，也更看重作品的價值觀。除了女主形象過於雷同單薄，統一走「小白花」路線外，市面上很多女性向遊戲還存在著「缺乏整體性」的問題。
為了提升日活增加玩家黏性，很多女性向遊戲納入了大量不同的玩法，比如戀愛陪伴、換裝、戰鬥、種田建設等等。但這些玩法之間彼此沒有很強的關聯性，就好像「為了家園而家園、為了戰鬥而戰鬥」一樣。
【代號鳶】另一個不同於其他遊戲的地方在於，它透過主角人設、配角群像、故事背景的設定，把遊戲中不同的玩法串聯起來，使得遊戲有了整體性，而且讓廣陵王的一切行為動機都有了合理解釋與內在邏輯聯系。
如前文所說【代號鳶】不是喊口號的大女主遊戲，廣陵王也不是狂開金手指的龍傲天，她幾乎時刻面臨著一步踏錯,滿盤皆輸的困局，所以每行一步都要深思熟慮。同時因為女扮男裝的身份，她的付出要比男性更多，而失去的代價也會比男性更大。
身處高位的廣陵王尚且如此，其他女性又當如何？妃子董貴人，為了家族被迫入宮，宮闈生活沒有磨滅她的本心，在臨死前她反復念叨著「我的墓碑上會有我的名字嗎，我不喜歡貴人，我有自己的名字」。還有孫尚香，在歷史上她被許配給劉備，沒有留下名字更沒人知道她聯姻後的結局，鮮活的少女最終變成了「孫夫人」，冰冷且面目模糊地留在史書上。
這不就恰好與現實中的女性困局形成呼應，雖然【代號鳶】的故事以漢末為背景，但玩家仍舊能從這些女性困局中，感受到「懂我」，感受到遊戲傳遞的當下的價值觀。
為什麽很多遊戲甚至包括影視劇讓人覺得懸浮？因為主角脫離大環境而存在，她只和身邊幾個人之間有情感糾葛，愛得死去活來，蒼生大眾則成了愛情的背景板。
【代號鳶】對亂世中小人物的刻畫讓人印象相當深刻，有些人物即使只有寥寥幾筆，也讓人念念不忘，比如明知是死路還是只身去放火的蟹婆、把所有的鐵都給了廣陵王的鐵匠，包括廣陵手底下的各個密探，都各有各的故事。
如果不是亂世，這些小人物會各有各的小確幸，過著簡單幸福的日子，如今他們卻只能在群雄逐鹿的夾縫中謀生，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小人物群像一方面在劇情上更有人文關懷，而且符合女玩家的感性需求；另一方面也讓廣陵王的爭天下更有說服力，出身貴胄的她爭天下是為自己更是為蒼生黎民。
既然要爭天下，就要戰鬥，要建設城邦，也要四處邀買人心，這就讓戰鬥、建設及家園等玩法完成了絲滑嵌入。漢末亂世背景讓女主戰鬥有了充分理由，而且看過了小人物的艱辛故事後玩家郁結的情緒有了很好的發泄點。
女玩家中戰鬥強度黨很多，制作人小萌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也提到了這種現象「現在女性也不是只想談戀愛的，這可能是一種刻板印象」。但如前文所說，女性更註重邏輯，所以要給出一個能說服她們「為何拔劍」的理由。
沖破次元，更多可能
一款遊戲的生命力有多長，影響力有多廣，是由其玩家群體所決定的。而玩家群體的構建，除了與遊戲本身有關外，還取決於遊戲是否存在「當下性」。如果一款遊戲能夠做到這種從二次元到三次元，從個人到群體的破壁，我們就可以說它是具備「當下性」的。
具體到【代號鳶】，這種「當下性」促使它的未來產生了更多可能。
首先，它激發了玩家群體的創造力。每個人都願意把自己喜歡的、美好的東西分享給別人，在分享的過程中創作潛力被無限激發。
有人打趣說「【代號鳶】玩家是全網腦洞最大的一群人」，她們可不止會「整活兒」，而是真的根據【代號鳶】中的群像，打造了屬於自己的舞台劇——【江東少年團!出動!】和女性群像劇【如鳶】。
由於是玩家自發編排的舞台劇，選取的人物、橋段都更打動人心，因為人對於美好事物的感受，總是相通的，玩家在遊戲中獲得的美好體驗與精神成長，也更容易傳遞給那些可能對遊戲並不熟悉或者根本沒玩過的路人。
制作人小萌在媒體采訪中也曾談及玩家的社群活動，「我們的玩家是社群上非常活躍的一群人，具有非常大的創作基數和創作能量。」她經常被玩家鼓舞，能感受到她們充沛的文化自信與民族自豪感，以及基於這種情感迸發的創造力。
其次，它在某種程度上形成了對歷史、文化的傳承。
遊戲雖然是娛樂產品，卻是勾起玩家興趣最好的抓手之一。歷史題材，本就容易讓人產生「命運感」。那些歷史人物不再是史書上冷冰冰的名字，而是存在於另一個次元的鮮活生命。玩家在參與、見證對方人生的同時，也體會一些超越時代特性的情感共鳴。這種情感共鳴，又會促使玩家回歸現實，去進一步了解ta們的完整人生。
廣陵王的封地是現在的揚州，去揚州旅遊時就看到了不少玩家裝扮成廣陵王的模樣「故地重遊」，他們還會去當地博物館、紀念堂等地去打卡做攻略分享。娛樂資本論了解到，揚州漢陵苑原本不算是大熱門景點，但因為它又名漢廣陵王墓博物館，從去年開始人流量呈現上升趨勢，娛樂資本論一位家住天津的朋友，去揚州旅遊時特別跑去打卡合照，因為「這一刻感覺千年前的我，正看著現在的我」。
小紅書玩家做的打卡巡遊攻略
最後，「當下性」不止包括內部的傳承，也指對外的傳播。而【代號鳶】有效跨越了語言隔閡，為海外年輕一代開啟了一扇了解中國文化的視窗。
自上線以來，【代號鳶】接連「捕獲」新加坡、馬來西亞、日本等國玩家的芳心，一方面漢末題材在整個亞洲圈都有知名度，更容易被海外市場所接受；另一方面海外女性向玩家苦內容同質化刻板化久矣，廣陵王同樣讓她們感受到了那份不一樣的女性力量。
網友分享外網遇同好
就像國內玩家入坑後想要實地去揚州看看一樣，【代號鳶】吸引到了外國玩家入坑的同時，也激發她們對揚州、對中國的好奇。
這讓娛樂資本論想到了鄰國日本對於幕末題材的深度開發，【銀魂】【薄櫻鬼】的靈感源自於幕末新選組尊王攘夷的故事，如今他們的影響力早就不局限於原作，而是與線下文旅深度結合，像京都就有「新選組巡禮」這條旅遊路線，而且一路上有包括伴手禮、同款美食等多種文創產品搭配銷售，借IP之力提振地方文旅。如此看來，【代號鳶】也存在這種潛力。
結語
女性市場還有許多需求未被滿足，機會只留給願意花心思去為玩家考慮問題的人。
必須承認的事實是，遊戲已經成為人們認識世界、完成精神成長的載體之一。具體到女性向遊戲，她們需要的不止是陪伴與寵愛，而是理解與鼓勵。她們要的也不止是逃離現實，而是從另一個世界汲取勇氣與力量。
在卷技術與猛撒糖之間，【代號鳶】找到了女性使用者尚未被滿足，甚至是她們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需求——女性使用者的成長需求是多面且復雜的，與愛人相比她們更需要愛己。前文所提到的廣陵王的成長也好，豐富的個人特質也罷，都是針對女性底層需求提煉並放大得到，而不是建立在想象上的懸浮形象。
【代號鳶】並不算完美，也還存在提升空間。但相信那個金冠束發、為蒼生拔劍的少女堅定書寫未來的挺拔身姿，將如晨星一樣，為玩家落寞仿徨的瞬間帶來一份力量。
這就是遊戲存在的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