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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梁

2024-01-09三農

南山梁

秋收後的土地騰出茬,只需要把下面的土重新翻過來,就是對過去一年的總結,總結自己家的地收下多少糧食,總結自己家的地是否被別人家侵占,關於土地上所有長過的東西都有自己的邊界。

土地本身是沒有界的,後天的人一定要把地分成這塊和那塊來,這塊是我的那塊是你的。一定要找出兩塊地之間到底有什麽不同來,其實能有什麽不同?你家的種子可能在他家開花結果,他家的驢可能某一天到你家的地上盤上一個窩,畜生幹出的事,人有時候還真管不著。可是人有時候真想管起畜生來,一定要在兩家的中間位置生出的疙也上插上釘子,那不一定紮到誰。他家的草蔓延過來,甚至吃了你的莊稼,你的手也只能拿著自己家的鐮刀把貼近自己家的那一面一起除掉,你的心裏並沒有想著一勞永逸,甚至斬草除根。真要斬盡不落好,甚至背後被他家扯上幾夜的閑話。

有的人天上養草,關於生出莊稼反而沒有什麽興趣。別人家的地生出草能有什麽不好,這個不好說,沒有誰刻意去養草,再說養草的人也不一定家裏餵養牲口。誰會多事去管別人家的草?還真有。有些人看似遊手好閑,往往不註意把別人家的草給給割掉,對於那些被割掉的草,只是拿回去餵養豬、羊、馬、驢等能有什麽不好,可一定會招人記恨,誰又能保證你糞箕子裏裝的是草,誰又能保證你的那把鐮刀沒有過界?

經常會遇到因為一堆草背地裏吵吵,想想為了閑不扯淡的草生分起來,有時表面看是犯不著。能生出草的地塊,莊稼一定不會長的好,當搭界的地方少把棉花、花生、玉米等,而且在某個季節經常少,那就出了問題。那裏的每一顆草幾乎都成了嫌疑物件,沒準真能看到那些長草的地方還藏著另外的其他什麽東西,而那些東西又是這個地裏不可能生產的。畢竟長出草的地裏,說藏著兔子一定沒有誰相信摻上假話。不單單是那些草,這個草的主人,那些所有來割草的人幾乎都成為不好的物件。沒有誰真能確定那些小事是誰幹的,一天幹一件小事可以不去計較,當所有的小事疊加起來,最後爆發的一定會是火藥。

所以那些後天生出的界線似乎不能完全劃分出所有的曲折,而那些明爭暗鬥也會圍繞著界偷偷伸腰。原本橫平豎直的土地我往往看到東一錘子西一拐,原本前幾年長在他家地上的一棵樹苗,過幾年無端硬生生被圈進你家半拉,而那棵樹又被生生說成是兩家的邊界。

樹要成才不易,人要長好有時候也是在祈禱。所有的好不是裝出來的,那些虛情假意和甜言蜜語只能一時快活了嘴,給彼此抹上一層膏藥,這藥究竟持續多久誰也說不準。有些人有些事後來的幾年不斷變化,直到變成狗皮蒿藥,不想符有時候還真躲不掉。或許那棵樹最初就沒有準備長好,至少最初就沒有埋下好的引導。人張嘴容易,伸手難。關於樹把腿伸到別人家,難免不會被人家念叨,可誰又能說是樹錯啦?

年月已久,我們去到地裏走走看看,那個時候多少地塊生生改變原來的模樣,說笑的依然是那張臉,至於那些臉已經落在地上,都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養自己家的羊,惦記別人家的蛋。多少次看到因為一棵草而生出的事端,甚至成禍。所有的禍沒有一個是一天起來的,難以任意一只眼都能看到的往往不會生出後來的枝節。

當他家的羊恰巧吃了誰家的一口草,生出草的那家主人不會落下什麽好,所有的嫌疑都在那裏成為一個焦點。各種指桑罵槐,甚至捕風捉影的事都會生出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出來的誰有保證不會是禍?

羊是不會分清楚這是你家,那是他家的,在羊的眼裏草就是草,所有能看到的祖先在它的基因裏已經明確告訴它們,那些能送到自己嘴邊,或者它那張嘴能夠得著的都可成為草。當草在某一羊看不見的地方瘋長的時候,羊和那些無中生有的人一樣,什麽也看不到。

他家的羊吃了誰家的草,到底是誰家的草?關鍵羊死啦,關鍵是羊在到家之前是好好的,關鍵是羊在回家的路上越過很多的界。不是每一只羊都能守著規矩在自己家那半畝三分地吃飽,羊要撒歡,養羊的人有時候心思不一定都放在羊上,或許已經把心思放在露白的某朵花上。想要真得弄清楚這些往往很難,只好去猜測,這很容易怕跑道,朝著一條道一直跑下去。

衍生出無限的厭惡,至少那只羊吃了那棵草之後成了那樣,至於是哪棵草,有時已經在心裏種下,甚至種下對方的祖宗十八代。終於演變成水壺不容,甚至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可是那種架勢也只是像一頭公羊在敵對另一頭公羊,兩頭公羊不會一直為一棵草記仇,也不會為了某一只母羊一只爭寵下去。路總有拐彎的時候,人也一樣。誰又能保證自己的那塊雲彩準時有雨?有雨也不知道為什麽哪天就想著讓它停下。

心裏已經長草的人在路的拐彎處恨過罵過,甚至吐沫星子亂飛,甚至會為是誰先吐下第一口吐沫鬧的雞飛狗跳。可是人拐彎有時候又會很快,當心裏還在罵著,卻不知道在某一個路口突然回了頭。

人會回頭,羊也會回頭。

人回頭無非是為了路,羊回頭能為了什麽?是為了某一棵草麽?有沒有哪一只羊到死也沒有明白究竟哪一口才是真正的毒藥?

我是一個不適合養羊的人,我甚至不適合再去翻動我的土地,我的那些土地早已在某一場秋收之後徹底荒蕪起來。我甚至不能查清楚那些年我究竟養過幾只羊,那些黑色和白色相互的雜和一起,究竟哪一只是我的,哪一只又是別人的?

我想我大致不用再去區分那些羊群,甚至哪塊是我的土地,我的犁耙早已經曬在南山梁的某個地方,老在一次又一次日出裏,直到成為斜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