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田靜
編輯| 昭明
自2000年起，隨著國家城市化和工業化行程的加快，許多農民離開家鄉到城市謀求更好的發展機會，由此產生了「農民工」這一龐大群體。據數據統計，2023年末，全年農民工總量29753萬人，比上年增加191萬人。
從小在湖南省衡陽市農村長大的李紹為就是其中的一員。作為一名普通的「農民工」，他的事跡曾在2005年被全國媒體大肆報道，甚至還被趙本山翻拍成了電影【落葉歸根】，一經上映就占據了票房榜首。
然而，有人稱他為「2005年感動中國第一人」 「進入21世紀，中國最後一位最淳樸的農民」，有人卻對他恨之入骨。
在李紹為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故事？為何大家對他的態度呈兩極分化？如今81歲的他現狀如何？
務工被騙，釀成悲劇
「第一鋤頭挖下去，全是石頭，我就知道上當了。」說這話的人正是李紹為，此時的他正在距家700多公裏的福建省漳州市挖電纜溝，和他一起的還有同鄉的好友左家兵。
李紹為和左家兵都是農民出身，兩人原本想趁著農閑時間外出打工，掙點錢補貼家用。誰知上工第一天就發現被騙了，不僅工錢沒有之前說好的一天六七十塊，就連工程要求也由「3元/米，深度不管」變成了「泥地挖80公分深，石頭挖50公分深」。
活不好幹還拿不到錢，工地上開始陸陸續續有人離開，大約7天後，原本30人的施工隊伍只剩下9人。面對如此情況，李紹為也想回家，但奈何他和左家兵身上加起來的錢根本不夠路費。
更不幸的是，工人的大批次離開讓承包該工程的3個包工頭產生了嚴重的分歧，當初將李紹為和左家兵帶來的封其平選擇了「及時止損」，扭頭就把他倆轉讓給了別人。
就這樣，僅剩9人的工程隊輾轉來到了另一個「骨頭」工程，此時已經身無分文的李紹為也只好認命跟隨。本想著這次賺夠了路費就回家，誰料意外卻發生了。
臨近元旦，工程隊為了改善生活特意買來了魚和酒，貪杯的左家兵一個人前前後後就喝了六兩左右，結果直接導致患有多年高血壓的他突發腦溢血，送去醫院沒多久就被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好友，李紹為心如刀割，更讓他絕望的是醫生接下來的話：病人即使做了手術也不一定能救得回來。
李紹為當然不想放棄，但是維持治療就要先交兩萬塊錢的住院費，而工地那邊不願承擔責任，只隨便給了1100元的工錢就不管了。被現實逼得走投無路的李紹為不得不放棄治療，並聯合了兩名同鄉將左家兵從醫院「偷」了出來。
為了讓自己的好兄弟「落葉歸根」，李紹為用灑了白酒的被子將左家兵裹上，把他偽裝成醉漢上了火車。可身體羸弱的左家兵哪裏經得起這樣的折騰，拔了氧氣管沒多久就咽氣了。
望著逐漸冰涼的好友，李紹為心中又痛又悔，此刻的他多麽希望自己沒有接到那通電話，否則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生活所迫，遠離家鄉
2004年11月27日上午10時，正在田裏種油菜的李紹為接到了三塘鎮封其平打來的電話：「老李，現在有個活，不僅不花路費，而且一天工錢幾十塊，你去不去？」
當時61歲的李紹為沒有老婆，沒有兒女，身上所有的財產只有幾十塊錢，住的房子也是弟弟幫忙蓋的，今年村裏還準備將他報為「五保戶」。
一聽到有這樣的「好事」，李紹為高興得一口答應了下來，並將這個訊息告訴給了自己的好友左家兵。
左家兵就住在李紹為的隔壁村——福龍村，村子裏處處寫滿了歲月的痕跡。據福龍村村支書左雲標說：「現在村裏20-50歲的基本上都出去了，50歲以上的，家庭條件還過得去就留在家裏，家庭條件不好的，同樣出去打工。」
而左家兵就屬於家庭條件不好的。
福龍村屬於兩季稻地區，左家的主要經濟來源就是賣稻谷和農閑時外出打工。按左家3畝地，每畝地最多產700斤來算，每年賣稻谷可以收入1200元左右，但除去種稻谷要用的化肥、農藥、耕地等成本，基本上剩不下來錢，更別說家裏還欠著2000多的外債。
除此之外，左家兵的妻子陸淑梅時常會犯頭疼的毛病，每個月都要花四五十塊錢輸液拿藥，因此左家常年過著入不敷出的日子。
生活的壓力驅使著李紹為和左家兵踏上了前往福建的火車，然而命運這次並沒有眷顧他們，反而給了兩人重重的一擊。
「千裏背屍」的李紹為一行人，最終能成功地將左家兵送回家鄉嗎？
落葉歸根，千裏背屍
「列車即將到達廣州東站，請下車的乘客提前做好準備。」2005年1月2日早上，李紹為一行人順利到達了廣州東站。幾人本想著用同樣的方法乘坐下一趟列車，但奈何身上加起來的所有錢都不夠再買5張火車票。
這時有人提議可以先用左家兵的工錢來應急，聽到這話的李紹為一下子火了：「是我對不起家兵，現在人都去世了，說什麽都不能動用這個錢！」商議無果，幾人只好改變計劃，乘坐汽車回衡陽。
解決了一個問題，另一個「麻煩」又接踵而至，過了一天多的時間，左家兵的身體已經僵硬，無法再偽裝成醉漢，於是他們決定將其裝進箱子偽裝成行李。
幾人分工合作「打包」的怪異行為，吸引了附近巡警的註意力，一番盤問下，李紹為只好將左家兵如何客死他鄉，再到「千裏背屍」的整個過程，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
了解真相後的警察，覺得李紹為一行人的行為又離譜又心酸，但考慮到特殊情況，終究是沒忍心追究他的法律責任，還幫忙聯系了左家兵的家人來廣州認領。
1月3日，妻子陸淑梅帶著堂兄左雅、親侄子左小元，以及在深圳打工的兩個兒子來到了警察局。一見到左家人，自覺愧疚的李紹偉默默地交上了左家兵1100元的工錢後，便站在旁邊等著被質問。
盡管左家人對這位60多歲的老人滿心怨恨，但此時最重要的事情是弄清楚施工單位要不要對這件事負責。
在李紹為的帶領下，左家人馬不停蹄地趕往福建龍巖，找到了大包工頭江宣偉討要「說法」。可江宣偉無論如何都不肯透露施工單位，並聲稱工程已經承包給了別人，不該他負責。
同時，醫院也給出了明確的解釋：左家兵送來的時候腦內已經大出血，手術風險大，救活希望渺茫，況且在沒有家屬簽字的情況下根本就不敢動手術。
無奈之下，左家人只好在工地、公安局和勞動局的仲裁部門之間來回跑。但3天過去了，施工單位一直找不到，公安局表示賠償不在他們的職責範圍之內，龍巖市勞動局的仲裁部門也表示此事屬於民事糾紛，需要到法院去立案。
如果要進行這一系列操作，必定要花費不少時間，為了讓故者早日「入土為安」，左家人只好放棄返回衡陽。
在後來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中，李紹為「千裏背屍」的行為被全國人所知，許多人被他這份真摯的友情所感動，也有不少人認為正是他蠢笨無知的行為才「害死」了左家兵。
李紹為自己也知道「背屍」的行為欠妥，但他不後悔，讓好友「落葉歸根」是他當時贖罪的唯一方式。如今81歲的他仍然住在農村，像當初沒有去福建打工一樣，靠種田維持生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