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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丨讀完大學,回村「不務正業」?這位平度姑娘頂住壓力返鄉創業,成鄉村守護人

2024-03-12三農

半島全媒體記者 谷朝明

對出生在平度鄉村的「95後」姑娘姜芳而言,「返鄉創業」四個字背後,是「厭倦城市」「內心糾結」「尋找自我」的掙紮。

大學畢業後,姜芳在省城濟南謀得了一份月入近兩萬元的體面工作。但是為完成銷售業績,她幾乎天天加班,工作壓力讓這個身在異鄉的女孩深受「內傷」。為了「找到自己」,她決定返鄉創業,卻遭到了父母的強烈反對,為此,她甚至以「絕食三天」相抗爭。

歷經反復,姜芳終於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本期【聽·見】,我們繼續聚焦返鄉創業族,聽姜芳講述自己「守護鄉村」的故事。

幹銷售受了「內傷」

我叫姜芳,1995年出生,平度同和街道姜家莊人。18歲那年,我從鄉村小鎮考到省城濟南,本科讀的是財務管理專業。我喜歡跳舞和運動,性格也相對外向,畢業後應聘為一家健身房的健身教練,一幹就是三四年。

其實當時薪金還是挺高的,大四那年我在健身房實習,每個月就能拿到一萬五千塊錢,轉正之後漲到了近兩萬塊錢。一畢業就拿到這麽高的薪金,父母很開心,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他們眼裏,孩子不再經受風吹日曬,可以留在城市裏做一個上班族,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但是,健身教練這份工作看似活力陽光,核心卻是銷售,「業績不好?那就全體留下來找原因」。那時候,我基本每天都熬夜加班到晚上12點,有時甚至會熬到第二天淩晨兩點。

銷售的壓力是無形的,卻會使人受到「內傷」。不管你認不認同為了「引導消費」所說的誇張言辭,最終都要完成業績。漸漸的,剛入行時的美好想象變得淡薄,最後可以說是稀碎。

到後來我真的不想幹了,也真的幹不動了,於是只能拿保底薪金,也就三四千塊錢。2021年,我跟男朋友商量說要辭職,「熬夜太傷身體了,再幹我的命都沒了」。

可我能幹點什麽呢?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在想這個問題。突然有一天,我覺得短影片勢頭很好,便產生了回老家拍短影片,記錄鄉村生活的念頭。我這人做決定比較快,有點隨心所欲,第二天就買票回到了平度老家。

理想雖豐滿,現實卻骨感。返鄉創業,最大的阻力來自家人。我的想法遭到了父母的強烈反對——「你這是不務正業,辛苦供你讀完大學,你回來我們丟不起這人」。

多次勸說父母無果,我變得不怎麽說話,把自己關在屋裏,想著透過「絕食」反抗到底。到了飯點,他們叫我吃飯,我權當沒聽見,「不答應我的想法,我就是不吃」。

為了讓我吃飯,我媽還親手包了我最愛吃的野菜包子,端到我面前,我也強忍著一口不吃。為了節省體力,我大部份時間都躺在床上。其實說一點不吃也不可能,餓得頭暈眼花的時候,我便趁父母不在家,偷偷吃一點饅頭,喝點水。

「瀕死感」逼出新感悟

硬扛到第三天早上,天剛微微亮,我隱約中聽到媽媽走到床前,將一盒東西放在床頭櫃上。那是幾盒精致的小點心,是前一天晚上鄰居家的兒媳從黃島帶回來的。放下小點心後,媽媽便躡手躡腳地走了。

我像一個很饞的小老鼠一樣,看四下無人便拿起小點心吃了一口。那是我從未吃過的東西,奶香味很濃。情緒是很奇妙的東西,我忽然淚流滿面,瞬間感覺我一直順著自己的想法,沒能體會父母這麽多年的辛苦和付出。但同時,也覺得不甘心。

就這樣,懷著既愧疚又不甘的心情,我這個「鐵石心腸」的女兒又回到了城市,關於「返鄉創業的冷戰」結束了,我的第一次返鄉之旅,也僅維持了十幾天就畫上了句號。

後來我也換位思考過,父母的期待是什麽?他們都沒上過幾年學,尤其是我媽,她曾經學習成績非常好,沒能繼續讀書是她人生的一大遺憾。從某種程度上講,透過學習走出鄉村,是父母為兩個女兒設定好的路,他們希望我做白領,希望正在省城讀師範的妹妹能到學校教書……

回到濟南後,我辭掉了健身教練兼銷售顧問的工作,但心理壓力卻莫名增大,開始變得焦慮抑郁,晚上睡不著覺,呼吸不順暢,嚴重時甚至有喘不動氣的感覺。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第一次知道了「軀體化焦慮」這個名詞。

2023年2月的一天,淩晨三點,我實在憋氣憋得難受,就到醫院掛了急診。呼吸科、心內科、精神科……一連串的科室檢查後,醫生告訴我這是亞健康狀態,是因為焦慮抑郁產生的情緒軀體化表現,讓我放松心態。

我強忍著沒吃抗抑郁的藥物,但是因為心臟難受,開始吃對心臟治療有幫助的藥,速效救心丸也一直常備著。

女人有時候愛胡思亂想,淩晨三點我去急診的那次,濟南下著雨,當時看著暗淡的路燈,再加上嚴重憋氣,一種瀕臨窒息的絕望向我襲來:我還有那麽多想做卻沒開始做的事情,我還沒有為自己活一次,難道生命就要在此刻終止了嗎?

但是,那種「瀕死感」讓我對人生有了新的感悟,我來這世間不過是一次體驗,我想要隨心所欲地活著,既然無法從工作中獲得成就感,那我就得為自己做點什麽。

返鄉找回「眼裏的光」

我能想到的,仍然是要寫文字,要拍故事,要讓家鄉的土地上開出燦爛的花。

2023年5月份,28歲的我終於「返鄉成功」。後來我了解到,父母之所以松口改變主意,也是隱約中感覺我的精神狀態不太好。

我的家鄉是一個只有四十幾戶人家的小鄉村,從小在農村長大的我深知農民的不易。所以我開始了「三農」短影片的創作,記錄農產品從種植到收獲再到銷售的整個過程,記錄烈日炎炎、風霜雨雪之下辛勤勞作的種地人。

我拍攝過因為栽蔥磨破皮肉的大姨,也見過淩晨三點開工連續12小時不吃飯的出蔥團隊,看到了太多因為市場供求關系、銷售渠道單一等產生的滯銷難題。

去年10月份,我結婚了。丈夫是德州人,在籌備婚禮的那段時間,我暫別家鄉,到德州一家賣家具的公司學習電商直播,不僅當主播,還學會了線上營運。

現在,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發展特色農業種植,搭建線上銷售渠道,讓家鄉周邊的優質農產品可以拓展出一個新的銷售渠道。

龍年春節前,我回到姜家莊,之後的工作進展出奇得快,線上店鋪和直播工作很快籌備完成,同時陸續拓展發掘周邊優質農產品。3月4日,我的直播間「首秀」,不僅有線上個人的訂單,一家平台還聯系我,要求每天固定供應5000斤蔬菜。

家鄉的土地是黑色的,記得小時候爺爺教我寫字,就是用樹枝在黑土上寫的。現在有個名詞叫「守護鄉村」,之前我不知道如何解釋,現在我有了具體的答案:鄉村守護就是互幫互助,是用自己的力量探索鄉村振興的新路徑,並在其中實作自我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