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6月底完結的眾多動畫裏,開播評分最高的【吹響吧!上低音號】(又名【吹響悠風號】)第三季卻在結尾帶來了最大的驚嚇,最後兩集看得觀眾大呼上當,豆瓣評分從9.6分一瀉千裏到6.3分。
截至7月8日,【吹響吧!上低音號】第三季豆瓣評分已跌至6.3分。
國內版權方B站的評分同樣慘不忍睹,從9.9直接跳水到7.1。按B站一貫評分偏高的風格,7.1分幾乎等於豆瓣不足6分了。
國內版權方B站的評分同樣慘不忍睹,從9.9直接跳水到7.1。
高開低走的動畫每季都有,但短時間內如此大振幅的口碑塌房實屬罕見。更不用說上低音號這個系列就是近10年來口碑最好的TV動畫之一。2015年第一季豆瓣9.3,2016年第二季豆瓣9.6,2018年劇場版【列斯與青鳥】豆瓣8.8,2019年劇場版【誓言的終章】豆瓣9.2。毫不誇張地說,上低音號系列是青春校園題材動畫的最高峰,是無數人心中不折不扣的神作。
誰都想不到,整個系列的完結篇口碑會崩得如此徹底。頗有一種「眼見他起朱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的幻滅感。
更何況上低音號系列不是原創動畫,而是有原作小說的改編動畫。在小說沒出大問題,而且前期劇情基本遵循小說的前提下,誰能想得到第三季結尾會出乎意料地大改劇情,在最後一刻狠狠背刺追了動畫九年的觀眾?
【吹響吧!上低音號】第三季截圖
在原作小說的相應篇章中,女主角黃前久美子升入了高三,成為北宇治高中吹奏部部長。在帶領吹奏部向全國金獎沖刺的同時,久美子也面臨畢業出路的選擇。
與此同時,來自吹奏強校的轉學生黑江真由登場,她的實力和久美子不分上下。在關西大賽的選拔上,真由搶走了久美子的上低音號獨奏名額,但在最後的全國大賽選拔上,久美子搶回了獨奏名額,實作了和好友高阪麗奈一起在全國大賽合奏的心願,並最終獲得了全國金獎。
而動畫和小說的最大不同,就是在關鍵的全國大賽選拔上。小說這部份的情節很簡單,指導老師瀧升聽了兩人的試音後,最終選擇久美子擔任獨奏。
【吹響吧!上低音號】第三季截圖
動畫則對選拔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編,添加了許多波折:瀧老師認為兩人水平不相上下,自己實在無法分辨,於是決定由吹奏部部員來投票決定。久美子主動提出進行盲選,兩人在幕布背後與麗奈分別合奏,然後由部員們投票。
在其他部員打成平票的情況下,麗奈投出了關鍵一票,選擇了真由擔任獨奏。之後麗奈向久美子坦白:自己一開始就聽出來哪個演奏者是久美子,雖然自己很希望和久美子一起合奏,但出於實力至上原則,還是選擇了更出色的真由。
久美子則告訴麗奈:我知道自己的演奏中流露出了迷茫,我也知道你一定能聽出我們的區別,你一定不會違背自己對音樂的純粹,將實力至上原則堅持到最後一刻。我為這樣做的你自豪,也為這樣想的自己自豪。
就這樣,動畫裏的久美子失去了獨奏的名額,帶著不甘心和遺憾前往全國大賽。
【吹響吧!上低音號】第三季截圖
這自然引起了觀眾的強烈憤怒:明明小說裏是久美子勝出,動畫憑什麽改成真由勝出?我們想看的是久美子在全國大賽上不留遺憾地揮灑青春,真由又算是哪根蔥?
平心而論,我多少理解制作組這麽改的原因。在動畫的前半段,真由不斷地追問久美子,「我一個新人入選大賽成員,肯定會有部員對我不滿,要不我還是結束選拔吧?」而久美子一次次地告訴她,「北宇治貫徹實力至上原則,沒有人會對你不滿。」
如果最後還是久美子擔任獨奏,那她的回答多少會流於空談,畢竟好話都讓你說了,好處也都讓你占了。只有讓久美子在「堅持實力至上原則」和「實作全國大賽獨奏願望」中二選一,才能讓她證明自己不是在說漂亮話,而是真的把實力至上原則付諸行動。
所以動畫組讓久美子主動提出了盲選的選拔形式,讓她在真由勝出後主動承認了真由的獨奏實力,還讓她告訴麗奈「我為你自豪」。這些「以身殉道」式的行為不僅昇華了久美子的形象,也呼應了她之前選擇了當老師的畢業出路,這樣貫徹原則的久美子,自然會成為一個傳道授業的好老師。
【吹響吧!上低音號】第三季截圖
另一方面,這種改編也大大完善了真由這個角色。小說裏的真由是一個形象非常單薄的復讀機,只會反復在久美子身邊問,「要不我還是結束選拔吧」。小說甚至沒交待她為什麽如此在意別人看法、害怕發生沖突。
動畫不僅交代了導致真由心結的過去經歷,補充了她的行為動機,還透過最後的勝出和久美子的認可,徹底解開了真由的心結,讓她走出過去的陰影,從原先的「外人」真正融入吹奏部。
【吹響吧!上低音號】第三季截圖
這一切的代價,就是久美子的落選。也許在制作組看來,青春難免有遺憾,帶有遺憾的結局反而讓人更難以忘懷。就像【灌籃高手】裏湘北沒有稱霸全國,櫻木也許一輩子都無法恢復巔峰狀態,但這些遺憾反而讓【灌籃高手】的結局成為經典。
可惜制作組忘記了一點:只有角色不留遺憾地全力以赴,讓觀眾在這個過程中得到滿足感和意義感,觀眾才能接受結局的遺憾。如果全國大賽前湘北突然空降一個新人取代了櫻木的位置,櫻木只能在場下坐冷板凳,這樣的湘北就算拿了全國冠軍,讀者難道會滿足嗎?
所以在最終話中,當久美子在全國大賽上放下上低音號,寂寞地坐在一旁聽著真由和麗奈的合奏,追了九年動畫、見證了久美子這一路淚水和汗水的觀眾只會感到空虛和無意義,而不是感嘆「青春難免有遺憾」。
【吹響吧!上低音號】第三季截圖
歸根到底,觀眾最想看的不是久美子奪金,而是久美子站在全國大賽舞台上的耀眼身姿。獨奏是久美子對自己三年青春的回顧,也是對觀眾這份期待的回應。但動畫偏偏連這個機會都不願給,必然會引發眾怒。
正如有評論諷刺的那樣:如果青春難免有遺憾,那怎麽真由一點都不遺憾?作為一個第三季空降的新人,她解開心結融入了吹奏部、搶走了久美子的獨奏、拿到了全國金獎,這是什麽鳳傲天的主角劇本啊?制作組怎麽不讓真由也遺憾一下?
更火上澆油的是,久美子落選過程非常不合理,充滿了前後不一的自我矛盾。
動畫中瀧老師再三強調,久美子和真由的水平不分高下,誰都足以擔任獨奏。那麽麗奈為什麽最後選真由呢?動畫給出的回答是:久美子不想讀音樂大學的迷茫在吹奏中流露了出來。
【吹響吧!上低音號】第三季截圖
這理由屬實把觀眾都氣笑了。久美子在畢業出路上糾結了很久,她在選拔前終於下定決心不讀音樂大學,而是選擇了當老師。明明已經確定了未來方向,怎麽在這節骨眼上又迷茫了?她到底還有什麽可迷茫的?動畫對這些問題一律沒有交代。也難怪有人吐槽:直接說久美子出車禍都比這合理。
還有很多觀眾質疑:如果連專業的瀧老師都分不出兩人高下,所謂的投票盲選又有什麽意義?難道指望一群高中生比老師更有眼光?
動畫一方面在描寫「青春難免有遺憾」、「為了原則犧牲自我」這樣沈重的現實主題,另一方面又設計了一場根本不可能在現實中存在的投票盲選。如果現實中出現這種情況,老師一定會自己負起責任做出選擇,而不是甩鍋給學生。
【吹響吧!上低音號】第三季截圖
很顯然,制作組是先定了「麗奈在投票中選擇真由」的目標,然後再使勁把劇情往這上面靠。而達成這個目標逃不開兩個關鍵問題:久美子為什麽不如真由?為什麽是麗奈而不是瀧老師做出最後選擇?
如果合情合理地回答了這兩個問題,觀眾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從實際的呈現來看,制作組給出的答案既牽強又不合理,觀眾怎麽接受得了?
第三季一路看下來,讓人覺得制作組已經不在乎觀眾感受了,完全放飛自我在自嗨。制作組仿佛指著觀眾的鼻子問:我這個立意是不是很精彩?改編是不是很大膽?你們還不趕緊給我感動?
但從觀眾的角度來看,主題立意都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我們真正想看的是細膩的情感、鮮活的角色,還有閃閃發光的耀眼青春,這些才是上低音號系列最打動人的地方,第三季裏統統沒有,只剩下膈應人的不合理劇情和生硬說教。
【吹響吧!上低音號】第三季截圖
第三季最後給人的觀感,就是制作組為了一碟醋包了頓餃子,然後完全不管餃子的質素,在餃子裏塞滿了各種不可名狀的餡料,觀眾吃完後紛紛拍桌怒吼:我來你們這是吃餃子的,不是喝醋的!
上低音號系列攢了九年的口碑就這樣在兩周時間裏灰飛煙滅,實在是讓人嘆息和心痛。唯一可以安慰的是,起碼我們能在小說裏看到久美子的圓滿結局。至於動畫,就讓我們的記憶停留在2019年的劇場版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