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動物王國，這裏有會送外賣的馬，會開車的牛，我的兩個表弟，他們變成了豬，我的男友也變成了狗。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因為他們有心魔。
1
清晨，我正睡得香的時候，迷糊中感覺到有人在搖晃我的床。
「琳琳，我上班去了，許諾一和方茗還在睡覺，你起來後給他們做做早餐。」是爸爸的聲音。
他繼續說：「昨天下午地震，隔壁齊縣受災嚴重，你媽媽還在那邊忙著發放救災物資，今天不一定能回來。」
「你趕緊起來，別睡懶覺了，今天兩個表弟就靠你管飯了啊。」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我知道我必須起床了。
家裏還有兩頭懶豬等著吃現成。
我的兩個表弟，許諾一和方茗，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三歲，這個暑假來我家小住。
他倆正是青春期，相當叛逆。
每天不是打遊戲就是刷短影片，住到我家後，沒有父母管著，他們更是自由自在了。
我起來後，去敲他們的房間門，他們懶洋洋地答應著。
我推門進去，果然，一個賴在床上玩手機遊戲，一個在沙發上葛優躺，刷著短影片。
「姐，早上吃什麽啊？」方茗是個吃貨，一見我就找我要吃的。
「煎個蛋，加點午餐肉，再喝杯牛奶，差不多了吧？」
兩人齊齊點頭。
「你們倆一起床就開始玩兒手機，也不幫忙收拾一下房間，地上都臟死了。」
我嫌棄地看著他倆，自從他們來了，我就需要每天打掃衛生，否則家裏分分鐘就能臟成豬圈。
「今天不打掃衛生不給飯吃。」
「好，知道了，姐，等我打完這一局就開始掃地。」
許諾一手一揮，很瀟灑的樣子。
我癟了癟嘴走開了，誰要信他們的鬼話。長嘆一聲，飯還是得我來做才行。
我現在只希望媽媽早點回來，我也能吃現成。
我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早上八點半，媽媽應該又熬了個通宵吧，想到這裏我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我們這邊身處地震帶，這幾年總是零星不斷的地震，一些山區也總是受災，每到這時候，媽媽的單位就會派他們去一線慰問，發放救災物資。
電話接通後我立刻抱怨起來：「媽媽，我真的煩死了，一大早就要給那兩個臭小子做早飯。」
「你爸爸出去了？」
「爸爸一大早就出門了，估計今天也很忙吧。」
「昨天的地震有點嚴重，你爸爸單位今天應該也很忙，兩個弟弟就靠你照顧一下了。實在太累了你就點外賣，偶爾一兩頓沒關系的。」
媽媽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讓我心裏有一絲擔憂。
「媽媽，你又熬了個通宵吧？你吃早飯了嗎？」
媽媽在電話裏笑了起來：「我沒事，過兩天就能回來了，這兩天就辛苦你了，你照顧好自己和兩個弟弟，那我先掛了，我手裏還有一大堆事情呢。」
電話被掛斷了，我都還來不及說那些關心叮囑媽媽的話。
房間裏傳來吵架的聲音，我知道一定是許諾一和方茗又因為什麽小事吵起來了。
我煩躁地站在廚房門口大吼一聲：「都別吵了，吃了早飯都去搞衛生，家裏臟死了！」
「姐，我餓了，你還沒弄好嗎？」方茗的聲音從樓上傳來，我壓根不想理他，重新回到了廚房。
等我把做好的食物端到餐桌上後，發現樓上出奇的安靜。
「出來吃飯了！」我朝臥室方向喊了一聲，但沒人理我。
「許諾一，方茗，滾出來吃飯了！」依舊沒人應我。
我火大了，大步流星沖進許諾一的臥室，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我，手裏的筷子也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他們的臥室裏竟然站著兩只小豬。
2
「許諾一，方茗！」我對著除了兩頭豬，一個人影也沒有的房間大喊著。
我很難接受這件離譜的事情。
我的兩個表弟，變成了兩頭小豬，一頭是粉色的，一頭是花的。
他倆用豬的聲音哼哼了兩聲，像是在回應我。還跑來用鼻子拱了拱我的手心。
我嚇得退後了好幾步。
「你你你......你們......」我扯了扯自己的頭發，本來就沒梳的頭發更亂了。
「你們怎麽了？你們怎麽變成豬了？」我快被嚇哭了。
這兩頭豬也似乎很著急的樣子，原地亂轉著。
雖然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我蹲下來問：「你們誰是諾一？」
那頭小粉豬上前拱了拱我的手心。
我指著另一頭小花豬問：「那你就是方茗了？」
小花豬立刻上前也拱了拱我的手心。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打量了一眼房間，沙發上和床上各有一台手機，此刻螢幕還亮著。
我走上前發現許諾一床上的那台手機上不再是遊戲界面，而是幾個大字：「已超時，請註意休息。」
而另一台沙發上的手機，也顯示著一模一樣的界面：「已超時，請註意休息。」
「你們是怎麽變成豬的？誰能告訴我？」我感覺自己快崩潰了，我從書桌上找到一張紙和一支筆，放到地上。
「能寫嗎？寫給我看看，你們怎麽變成豬的？」
兩頭小豬急得掉眼淚，我也急得掉眼淚。顯然，他們不能寫字。
看來暫時無法溝通了，我頹然坐在沙發上，指了指餐廳的方向。
「早餐做好了，你們去吃吧。」
許諾一和方茗乖乖去吃早餐了，還別說，變成了豬的他們，沒那麽聒噪了，吃飯也挺規矩的，埋著頭各吃各的。
現在我該怎麽辦？媽媽在災區救災，我打給她也是徒勞，目前只有打給爸爸和男友顧力，讓他們一起想想辦法。
我撥通了爸爸的電話，可是沒人接，或許是工作正忙。
我又撥通了顧力的電話，也沒人接，我簡直要爆炸了，為什麽要讓我一個人面對這麽可怕的事情？
我一遍又一遍地撥打顧力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冷靜下來後，我決定親自去顧力家找他。
他今天輪休，本來我們約好中午帶兩個表弟一起出去吃飯。
我叮囑家裏的兩頭小豬不許亂跑，不許出家門，我很快就回來。
我掃了一輛共享單車一路飛奔而去，顧力家離我家不算太遠，騎單車差不多二十分鐘的路程。
我慌亂地敲著顧力家的門，敲了很久，又在大門外喊了好幾遍顧力的名字。
終於，門開啟了，一只大金毛站在我的眼前。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向我襲來，顧力從來沒養過狗，這是哪兒來的大金毛呢？
3
我沖進顧力的家裏大聲喊著顧力的名字，每個房間挨著找了兩遍，除了這只大金毛，家裏空無一人。
我走向那只大金毛，蹲下來，看著它的眼睛。
我顫抖著聲音問：「顧力呢？你是哪兒來的？」
大金毛嗷嗚一聲，低下了頭，我擡起它的腦袋，揉了揉，看著它哀怨的眼神。
終於，我忍不住放聲大哭：「你不會是顧力吧？」
「你們怎麽了？這個世界怎麽了？」我摟著變成了狗的顧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變成了狗的顧力也嗚嗚地哭著。
可是哭有什麽用呢？我必須要想辦法救他們，找到他們變成動物的原因，否則，下一個或許就會輪到我自己了。
我走進顧力的房間，我熟悉他的房間，此刻它和平時一樣整潔幹凈，非常亮堂。
唯一奇怪的是筆記電腦的螢幕，它顯示著幾個大字：「已超時，請註意休息。」
這幾個字，為何如此熟悉？我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這句話。
突然腦子裏靈光一現，這不就是許諾一和方茗手機上同樣也有的一句話嗎？
我晃動滑鼠，電腦像當機了一般一動不動。
許諾一、方茗和顧力，他們都變成了動物，他們的手機、電腦上也都顯示了這句話。
所以，他們是做什麽事情超時了，所以才變成動物了嗎？
我拉著顧力，拿上他的筆記電腦，打車回到了家裏，現在，家裏已經有了兩頭小豬和一條金毛。
他們三個在我面前站成一排，哀怨地看著我，這畫面讓我哭笑不得。
「好了，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找到原因，然後把你們變回來。」我對他們仨說。
我面前擺著兩台手機和一台筆記電腦，三塊螢幕上有著一模一樣的那句話「已超時，請註意休息。」
「你們在變成小動物之前，一個在玩遊戲，一個在刷短影片，還有一個......」我看向顧力，「你在用電腦工作？」
顧力嗚了一聲，趴了下去。
我就知道，顧力一定是在工作，他是個工作狂。每天，不，應該是每時每刻，他的腦子裏都是工作，不分白天黑夜。
他是做室內設計的，我理解他的工作給他很大的壓力，也和他溝透過好幾次，要註意勞逸結合。
但終究是徒勞。
「難道你們是因為用電子螢幕太長時間，所以就變成了動物？」我自言自語，然後開始摳自己的腦袋，「是這個原因嗎？是這樣的嗎？」
我越來越煩躁，忍不住開始扯自己的頭發，兩頭小豬也急得直哼哼，顧力索性撲到我身上來抱著我的腦袋，我知道他是在安撫我。
突然，我包裏傳來了手機的聲音，開啟一看，是顧力的手機。
原來顧力在出門之前，竟然把手機扔進了我包裏。
當我反應過來後，我開始抑制不住地發脾氣：「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帶著你手機幹嘛？你看看，是你老板打的，拜托，你今天輪休，你今天就不能好好放松一下嗎，你能不能不要當一個工作狂，你如果不是一個工作狂，你說不定就不會變成一條狗了！」
我氣得把手機扔了出去。電話還在響個不停，沒人接它就斷了，可過一會兒又響起來了。
打來電話的人有老板，有同事，有客戶，電話鈴聲令我窒息。
終於，響到第六個的時候，顧力突然間就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我們兩人，還有兩頭小豬，都楞在了原地。
我和顧力激動得緊緊擁抱在一起。
「怎麽回事，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你們一個個地都變成了動物？」我問顧力。
顧力還是一臉的驚恐，他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想可能跟我長時間用電腦有關系，因為在我變成狗之前，電腦一直提示我快要超時了，讓我註意時間。」
「但是我前幾天無意中看到一個網友，他提到過這類事情，叫......叫什麽來著，時間失控事件，他還提到一個論壇，好像叫9號公路論壇！」
房子一陣晃動，我知道這是昨天地震的余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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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顧力的說法，他前幾天看到社交網絡上有人提到幾天後可能發生地震，而此人預測的方位和我們這個城市是一致的。
此人還說，這次地震將會改變很多人，有可能會有人從此消失，還可能會發生很多科學無法解釋的奇怪現象。
「這不是神棍嗎？總有些神棍愛在網絡上胡說八道。」我對顧力說。
「可是現在我們發生的事情就是無法用科學解釋的，難道不是嗎？」顧力握著我的雙肩，認真地看著我，「而且，他還預測出了地震的大致時間和方位。」
我沈默了。
「我去搜一搜這個論壇，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顧力坐到了他的電腦面前。
我起身給我兩個表弟倒了些水在碗裏，雖然他們變成了豬，但我是他們的表姐，應該照顧好他們。
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一下子緊張了。
如果是爸爸媽媽打來的怎麽辦？要告訴他們這個可怕的事情嗎？他們會很著急吧。
我翻出手機一看，果然是爸爸打來的。
思想鬥爭了大概二十秒鐘，我決定還是先別告訴爸爸，反正兩個弟弟現在在家裏也很安全。
我想，一切等爸爸媽媽忙完手裏的事情再說。
「餵，爸爸。」
「琳琳，我突然想起來，上周我單位發的披薩連鎖的代金券，就放在電視櫃抽屜裏，你要是中午不想做飯，你們三個就點披薩外賣吃。」
「哦，好。」
我瞥了一眼墻上的掛鐘，現在是上午十一點。
「晚飯不等我吃，我很可能今天也回不來了，現在我們要全力保障災區的電力系統，說不定今晚我要加班，你在家照顧好弟弟。」
嘟、嘟、嘟......爸爸掛斷了電話。
我突然哭了起來，我在糾結要不要告訴爸爸，可爸爸其實壓根沒功夫聽我說話。
我把兩個表弟拉到我面前，摟著他們哭了起來：「我以後再也不罵你們是懶豬了，你們別真的變成豬啊，快變回來吧！」
顧力見我情緒失控，趕緊過來抱住我，拍拍我的後背。
「我感覺我爸爸媽媽他們也是工作狂，他們會不會也變成什麽豬啊狗啊貓啊之類的。」
「不會的，別亂想。你看我都能回到正常的樣子，他們一定也能。」顧力眼神堅定，讓我心裏沒那麽慌張了。
他坐回電腦前繼續搜尋著九號公路論壇，而我還要考慮我們的午飯問題。
我找出爸爸告訴我的披薩連鎖優惠券，定了個外賣。
這期間，又發生了兩次小的余震。
我們這裏離震央距離稍遠，但媽媽所在的縣就在震央附近，大大小小的余震這麽多，媽媽應該很危險吧？
想到這些，完全沒了吃午飯的胃口。
「快來看，我終於找到九號公路論壇了。」顧力一手拿著披薩，一手握著滑鼠。
「找了很久，直接搜九號公路論壇是搜不到的，它非常隱蔽。」
我也走到電腦前，看見顧力正在瀏覽的這個網站叫做「時間管理局」，而九號公路論壇是這個網站的論壇裏一個非常不起眼的板塊。
我拍了拍許諾一和方茗的腦袋：「小粉豬，小花豬，你們多吃點，等姐姐我找到把你們變回來的方法，就立刻把你們變回來。」
「你看，時間管理局這個網站有這樣一句話，要做時間的主人，而非時間的奴隸，否則，我們都將失去自己。」
顧力指著螢幕裏這句話對我說，而我一頭霧水。
「做時間的主人？是什麽意思？這和你們變成動物有什麽關系嗎？」
「我還在研究。」
我也湊上去，我們開啟九號公路論壇的頁面，置頂的一個貼文標題叫做【地震後如何自救】。
「這個論壇是科普論壇嗎？教人如何自救？」我問顧力。
然而這篇貼文裏的自救，和我們想象的那種學校裏教授的地震自救是完全不一樣的。
顧力點開這個貼文，我們一起讀了出來。
「被時間所操控的人，將會因自己的心魔而失去原本的人生……唯一自救的方法，就是破除自己的心魔……在今年夏天發生的地震以後，這類事件將會越來越顯化……」
我們反復讀著這段話，似乎懂了，又像是沒懂。
「心魔……琳琳你剛罵我是什麽？工作狂？那我的心魔就是工作？」
「你工作超時了，然後就變成了狗？」我脫口而出。
接著我倆都沈默了，好像真的是這樣。
難道我們就這樣找到了救回兩個表弟的方法了？
顧力繼續念著：「助長心魔的物品，必須盡快銷毀，或者本人徹底斷了心魔。」
「銷毀？銷毀什麽？這兩部手機嗎？」我指了指餐桌上的兩部手機，上面依舊顯示著那幾個字：「已超時，請註意休息。」
顧力點頭：「我覺得應該是。」
「可是當時你也沒銷毀你的電腦啊。」
顧力搖頭：「可我消除了我自己的心魔。在此之前，我腦子裏一直想的都是工作，就算今天我們約好了一起吃午飯，可我一大早起來就開始工作。」
「但是，就在我變回人類之前的那幾分鐘裏，我的電話響了，是老板和客戶打來的，那一刻我突然釋懷了，我都這樣了，我還管什麽工作？當我有了這個想法後，我突然就變回來了。」
我越想越覺得顧力的分析有點道理，不管對不對，我總要試試，也許真的能救回我的兩個弟弟呢？
於是，我和顧力，一人拿起一個手機，重重朝地上摔了下去。
5
我、許諾一、方茗，我們三個人抱頭痛哭了好一會兒，大家都有種劫後余生的感覺。
是的，我們找到了救回表弟的方法，摔壞了許諾一的手機，他立刻回到了人形。
而一直註視著這一切的方茗，也非常懊悔自己一直沒完沒了地刷短影片，當他下決心再也不沈迷短影片的時候，他也變回來了。
看起來，整件事情得到了圓滿的解決。
氣氛也從緊張焦慮變成了劫後余生的喜慶。
我把家裏的零食、飲料和顧力之前從國外帶回來送我的巧克力都拿了出來，又叫了個韓式炸雞外賣。
我們要好好慶祝一番。
二十分鐘後，門鈴響了。
我走到門前透過貓眼看了看門外，一匹馬正站在我家大門外，背上馱著的，就是我的外賣訂單。
那種驚悚無助的感覺再次向我襲來。我哆哆嗦嗦地開門，顧力察覺到了不對勁。
「怎麽了，是誰在敲門？」顧力也朝著貓眼望了一眼，他的臉色也變了。
「拿不拿？」
「拿！」
我們迅速開啟門，把外賣訂單從馬背上取下，又扔下一句「謝謝！」便趕緊關上了門。
我朝貓眼裏望著，那匹馬慢悠悠地轉身離開了。
真可憐，我在心裏說，不知道他的心魔是什麽。
我開啟手機，在外賣平台上找到騎手的聯系方式，發了條訊息給他：找到自己的心魔，消除它，你就能變回原來的樣子！
我放下手機，內心感覺到一股淒涼。
原來不僅是我家的人在變成動物。
這些人不過是沈迷於一些事情，就這樣變成了動物。
不知道這位可憐的外賣小哥能不能像顧力和表弟們那樣好運。
手機預警響了起來，又一次余震襲來。
我們慌亂地蹲在了餐桌下。
這幾年我已經習慣了大大小小的地震，面對地震通常我是很淡定的，但今天例外，因為今天發生了太多古怪的事情。
許諾一和方茗畢竟還是孩子，余震過後便敞開了肚子開始吃炸雞和炒年糕。
「看會兒電視吧。」顧力按開了電視機。
電視台大多都在播報昨天地震的受災情況，以及各個單位應對災情的措施。
「現在插播一條本地新聞。」
「今天上午開始，本市街道上突然出現不少動物，其中以牛，羊，馬，狗居多，也引起了不少交通堵塞。不少市民紛紛打來熱線電話，表達了對此事的擔憂。」
「目前，本台記者已經聯系到了我市地震局專家，請他們來解讀此現象。大量動物來到市區街道，是否和地震有關，未來一段時間，我市會不會發生較強的余震？下面有請前方記者發回報道。」
新聞的畫面裏，是我們這個城市最大的廣場，現在已經有各種動物在廣場聚集。
盡管我剛剛也經歷了這一切，但是當我看到電視裏的畫面時，還是感到毛骨悚然。
專家說這些動物應該是附近郊縣農村裏家養的動物，沒有直接的科學證據可以表明這個現象和地震有關。
我看了一眼掛鐘，現在是下午兩點半。
「看來這件事情真的無法用科學解釋。」顧力頹然地垂下頭，「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明白真相。」
「能不能想辦法把九號公路論壇的那篇貼文擴散出去，讓更多人能夠自救，或是幫助身邊的人？街上的動物越來越多了。」
我們開啟電腦，想要再次登入那個叫時間管理局的網站。
6
令人窒息的事情發生了，時間管理局的網站沒有了。
輸入同樣的網址，顯示錯誤程式碼。
我和顧力面面相覷，一陣煩悶的情緒讓我差點又失控了。
「沒關系的，別太焦慮，至少我們自己知道真相，我們已經把許諾一和方茗救回來了，不是嗎？」
「咱們換個角度想，也許變成動物一段時間以後，他們就會脫離自己的心魔，不再被支配，也許就突然變回來了，像我一樣？」
我指著電視機畫面裏的各種動物：「可是你看，街上的動物已經越來越多了，會不會到了明天，全世界都變成了動物，只有我們知道真相，只有我們還是人類？那不是很恐怖嗎？」
我的話換來了顧力短暫的沈默，我知道其實他也是害怕的。
顧力拿出電話說：「我給我爸媽打個電話，看看他們還好嗎。」
顧力這句話提醒了我，其實我最擔心的也是我的爸爸媽媽，如果在外面他們發生了什麽事情，誰來救他們？
我叮囑許諾一和方茗也給他們的父母打個電話，最後我發現，大家的爸媽都還挺好的。
我們心裏都松了一口氣。
「你呢？你給叔叔阿姨打個電話嗎？」顧力問我。
「當然要打，我先打給我爸爸。」
我撥通了爸爸的電話，但是一直無人接聽。
又撥通了媽媽的電話，也是一直無人接聽，但是就在我快要掛掉電話時，電話又突然接通了。
「餵？媽媽嗎？你還好嗎？今天能回家嗎？」我急切地在電話裏問著。
可是電話裏卻是一陣詭異的沈默，以及，周圍環境的一些雜音。
「媽媽，你怎麽不說話？」
我開始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
「媽媽？你怎麽不說話，你在哪裏？」
我越來越著急，握著電話的手也開始控制不住的發抖。
一個畫面在我腦海裏閃過，媽媽是不是遇到了強震，被壓在某個地方了？
「咩……咩……」
是羊的叫聲，電話裏傳來羊的叫聲，我嚇得手機掉在了地上。
「怎麽了？」顧力撿起了我的手機。
「咩……」電話裏不斷傳來羊的叫聲，只是越來越虛弱，越來越小聲。
「我媽肯定變成了一只羊，她一定受傷了，我要去找她！」我拿起手機和包包就往外沖。
顧力想要攔住我：「你媽媽具體在哪兒你知道嗎？你怎麽去找？」
「我不管，我要去找她，我要救我媽！」
許諾一和方茗也跟著我跑了出來：「姐，等等我們，我們和你一起去找大姨！」
我一邊在電話裏讓我媽堅持住，一邊聽著電話裏「咩咩」的聲音越來越虛弱，直到電話突然斷掉。
媽媽，我馬上就來找你，你一定要堅持住。
大街上看起來非常混亂，各種動物使得交通堵塞，周圍不斷傳來一句句的咒罵聲。
一道刺眼的光晃得我睜不開眼睛，等我看清楚了才發現，一頭豬駕駛著一輛出租車歪歪斜斜地朝我沖了過來。
砰的一聲，我感覺自己騰空而起。
接著，我失去了知覺。
7
等我醒來，已經在醫院裏了。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
床邊站著醫生，護士，顧力，還有爸爸。
他們的面色非常凝重。
「媽媽呢？媽媽救回來了嗎？你們找到媽媽了嗎？」我問他們，可是沒人回答我。
不知道為什麽，我問出這句話後，他們的臉色看起來更沈重了。
我心裏害怕極了，媽媽難道真的出事了？
醫生示意家屬跟他出去一下，於是他們都出去了，只留下了一個護士在病房裏忙碌著。
我讓護士把床邊開著的那台筆記電腦遞給我，輸入「時間管理局」和「九號公路論壇」，卻都沒有我想找的網頁。
「我的建議還是住院，她現在的情況，需要住院治療。」病房外傳來醫生的聲音
「可是住院的話，之前也住過，她適應不了。」這是爸爸的聲音。
「醫生，能不能不住院，我守著她。」這是顧力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麽的無助。
我聽見醫生讓我住院，趕緊從床上坐起來。
奇怪，我身上沒有傷，也沒有哪裏感到疼痛，我被車撞了竟然沒受一點傷嗎？
顧力和我爸爸先後又走進了病房。
「我媽呢？還有許諾一和方茗呢？我進醫院多久了，你們到底有沒有人去找我媽媽？」我問爸爸和顧力。
爸爸嘆了一口氣：「琳琳，媽媽已經走了。」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就知道媽媽兇多吉少，我就知道……」我趴在床上大哭起來。
顧力摟著我，不斷地撫著我的背，直到我的情緒平穩下來。
爸爸給我辦了出院手續，我們坐著車離開了醫院。
從醫院大門出來時，我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好像我來過這裏。
我回頭看了一眼醫院的門牌：龍山公路九號。
一路上，我都在問爸爸：「媽媽現在在哪兒？家裏在準備喪事了嗎？」
爸爸卻只是沈默應對，只有顧力，輕輕拍著我的背，告訴我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我不知道什麽叫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媽媽出事了，為什麽他們能做到如此冷靜？
回到家後，我開啟電腦瀏覽器，搜尋「龍山公路九號」。
螢幕裏顯示著：清泉市精神病院，地址：龍山公路九號。
我捂住自己的嘴。
我因為車禍而進了醫院，為什麽去的是精神病院。
難道？
我的書桌上有一本日記本，我翻開，竟然是我自己的筆跡。
可仔細一讀，又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寫下了這些文字。
「我又忘了，忘了媽媽離開的事情。我總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舉動，讓家裏人擔心。」
「總是在一場地震央醒來，我才發現自己又犯病了。」
「媽媽已經走了半年多了，而我還沒好，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好起來。」
「今天我醒來是在精神病院，爸爸和顧力來接我，我忘記了很多事情，不知道究竟應該怎麽辦。」
「我又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她說她被壓在廢墟之下，她讓我去救她，她說她愛我。」
爸爸的聲音在房門外傳來：「琳琳，許諾一和方茗來了，你要不要下樓來和他們聊聊天，別總是一個人關在房間裏。」
「好。」
我換了身衣服來到樓下客廳，許諾一和方茗正抱著手機磕著瓜子，一個在玩兒電腦遊戲，一個在刷短影片。
我有些恍惚，定定地看著他們。
「你們見過豬嗎？真正的豬，不是電視裏的，也不是動畫片裏的。」我問他們。
他們茫然地看著我，接著搖了搖頭。
爸爸端著削好的水果走來：「他們都沒去過農村，也沒去過屠宰場，哪裏見過真正的豬。」
我感覺心裏涼涼的，好像確定了什麽。
我悄悄問身邊的顧力：「我是第幾次去這個醫院了？就是今天這個醫院。」
顧力說：「自從阿姨走了以後，這是第五次了。」
我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謝謝你，顧力，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8
顧力視角：
這場地震帶走了琳琳的媽媽。
阿姨一直是一個熱心負責的人，每到有災情的時候，她總是沖在第一線。
那場余震帶走了她的生命，從此我的女友也病了。
我想她之所以生病，是因為無法接受自己的媽媽離開她的事實。
阿姨被壓在廢墟之中時，曾撥通了琳琳的電話。
那時我就在琳琳的身邊，電話裏的阿姨奄奄一息，說自己一定會堅持住。
然而一切都晚了，阿姨在送去醫院的路上失去了生命。
這半年裏，琳琳一直活在幻想之中，她幻想著阿姨還在，可她又總在幻想與現實中來回拉扯。
她總說，如果阿姨不做這份工作，就不會丟掉性命。
有一次，她從學校實驗室回來後，說阿姨打來電話，讓她回去做飯。
從那次開始，我就知道琳琳病了。
在她的幻想中，阿姨一次次地死去，而她自己也一次次在阿姨死去後變得瘋狂。
她有時說阿姨在買菜的路上遭遇了地震，要我和她一起去救阿姨。
她有時又說阿姨在辦公室遇到了地震，讓我報警。
還有一次，她說阿姨變成了綿羊，被壓在了廢墟之下。
但是每次從醫院回來，她又變得非常清醒，就像一個完全正常的人一樣。
我願意陪她一次次做夢，一次次去「救」阿姨。我多希望在她的夢裏我們救回了阿姨。
可是沒有一次成功了。
誰會願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媽媽一次次死去？
這種事情太令人痛苦了。
每一次她都在痛苦中醒來，在痛苦中接受阿姨已經離開了的事實。
阿姨沒有逃出這場地震，其實琳琳也沒有。
她的心被困在了這場地震央，再也無法回歸正常的生活。
家人都勸我和琳琳分手，其實我也早已清楚，琳琳不再是一個正常的人。
可我害怕的是，如果我們分手了，在她下一次的夢境裏，她應該找誰和她一起去救阿姨？
她是那樣的無助。
即使是做夢，我也希望自己能陪著她，讓她在夢裏沒那麽孤獨。
清醒的時候琳琳會寫日記，把自己的所見所聞都記錄下來。
她說，如果自己再迷糊了，可以透過這些日記，來提醒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因此，每次她發病了從醫院回來，我就會悄悄把日記本擺在她的書桌上。
慢慢的，琳琳每次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從幾天，到一周，再到十幾天，再到一兩個月。
有一次，琳琳對我說她自己之所以一直走不出來，是因為她有心魔。
我想，這時候的琳琳應該是最清醒的。
無所謂了，就當作我也從沒有走出來過。
這場地震，困住了她也困住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