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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2—4小时,在成都,谁在经历极端通勤

2024-08-28科学

极端通勤: 从全国范围来看,单程时间60分钟以上的通勤,被称为「极端通勤」。

【2023年度中国主要城市通勤监测报告】显示,

目前,我国有超过1400万人在极端通勤。

但从全国范围来看,

中国主要城市极端通勤人口占总通勤人口的12%,

在成都,这个数字则达到了14%。

人们之所以执行极端通勤,

绝大部分都是由于自己的主动选择,

他们在一条条超过60分钟的通勤路上,

谱写着属于自己的奋斗之歌。

王土豆

新都钟楼——双流机场

通勤时间:来回3.5—4小时

习得技能:铁腚钢臀

星光斜洒,天色微白,大多数人还在沉睡,王土豆枕边骤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这是她刻意设置的「烦躁型」闹铃,「能提高自己的起床效率。」闹铃设定的时间有些微妙,像是在哭——5:55。

这已是王土豆经过不断试探后,得到的最优解。刚满21岁的她,租住在一个远房亲戚位于新都钟楼附近的房子里,但工作地点,在双流机场。王土豆工作日必须在六点前起床,花约30分钟洗漱,然后乘坐三号线,再换乘十号线,最终到达目的地。

王土豆的通勤路线

实际操作起来,比文字描述得更加复杂。

「别看钟楼离起点站近,只要我稍微冲得慢一点儿,就没有位置,运气不好一直站到下车,腿都麻了。」亲身经历过数次的教训让王土豆开始采取「反行」策略:她先反坐两个站到起点站,再从那里上车,一直坐到十号线的换乘点太平园。「到十号线就好了,那边人不太多。」

正因如此,王土豆每天的单程通勤时间,得花上2小时左右——就算偶尔麻利点,运气又特别好,也至少得花100分钟——来回就是3个多到4个小时。「反正我这铁腚钢臀已经练出来了,硬坐呗。」

在如此长的通勤时间中,王土豆通常会刷刷视频、看看小说、听听歌。「我会故意留一些小说中的精彩部分,放到地铁上来看,这样感觉通勤时间就会过得快一些。」

王土豆从来不在住房附近吃早饭,因为她觉得这样会浪费自己无比宝贵的睡眠时间。她都是到机场后,吃公司配发的,一种被他们称作「大硬馒头」的「特产」。

「大硬馒头」和豆浆 摄 | 王土豆

王土豆平日里话不多,但讲起自己的通勤,几乎停不下来。「其实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原因一是因为现在的房租,特别便宜,真的是亲戚才给得到的‘友情价’;二是我本身也喜欢现在这样上一休二的工作节奏——对了,我还计划存钱买辆代步车呢。」

清晨的双流机场 摄 | 王土豆

除了买车,王土豆的计划表里还有一项:自考本。她觉得,如果学历提升一些,那么也许就能换个地方工作,那时生活一定就会轻松一点。

她用平静的语气讲述自己对于未来的规划, 左眼闪烁着梦想,右眼沉淀着迷惘

李丢丢

青龙场——海昌路

通勤时间:来回3小时以上

习得技能:站立睡觉

作为「85后」,李丢丢有些固执。

她不仅不愿意在受访时提供照片,也不愿意别人把自己划分到「年轻人」的范畴中——她对年龄相关的话题,有些敏感。

李丢丢的职业是会计师。数年前,有两份工作放在她面前,任她选,一份离家很近,骑单车大约10—15分钟。另一份很远,需要穿城。

正好她当时在看一部剧,剧里闭月羞花的女主在郊区租了间宽敞明亮的大房子,然后镜头拼命表现女主在长达2小时的通勤路上疯狂看书学习、蹭蹭蹭提升自己的过程,甚至最后凭此逆袭了人生——李丢丢深以为然,甚至觉得醍醐灌顶。

于是她选了远的。需要从位于青龙场的家,赶到位于海昌路的公司上班。

李丢丢的通勤路线

但仅仅上了五天班,体会了总共10次这种单边90分钟以上的通勤后,李丢丢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那个电视剧的编剧然后揍TA一顿。

到现在,她执行这种极端通勤,已经近10年了。

早上出门,如果时间稍早,她会买好早饭,一边吃,一边前往公交车站;如果出门晚了,她就会心急火燎地寻找共享单车,使劲蹬到车站——有几次还因为抢着刷码和别人起过冲突。

然后换乘公交——运气好,只等几分钟;运气不好,要等20多分钟,一次来两辆。每当这时她都会生气,故意在刷卡时用司机刚好能听到的音量嘟囔几句刺刺的话。

从公交下来,她会上三号线,再从换乘点转一号线——后来随着新线路的开通,她还会再从一号线换乘一次十八号线,这样更快。

但无论怎么快,她都会至少花费90分钟在通勤路上。

高峰期的三号线 摄 | 杨星驰

一开始,李丢丢还真的背上了她重重的财务教材。「可别提了!一号线三号线早晚高峰人多得,我站那能被挤到踮脚,还拿书翻书,想多了。」

后来,她不背书了,开始练习在地铁上拉着拉环站立睡觉。令人意外的是,仅仅一周,她的尝试就大获成功,「一只手吊着拉环,重心侧移,头稍微偏一点,眼睛一闭,脑袋里什么也不想,随着车厢摆动的频率去放空……你下次可以试试。」采访中,她有板有眼地把站立睡觉的秘诀一顿传授,熟练得让人心疼。

提到长时间极端通勤的原因,李丢丢说,也没别的,就是不想让她身边人,觉得她在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后悔。「不过最近我也想通了……这些其实根本不重要,该改变的时候,还是得改变。」谈到今后的打算,李丢丢说。准备考更高一级的职业证书,然后找机会换工作。「家肯定换不了,也不想租房子——那样就吃不到妈妈做的饭了……到时尽力找个离家近点的工作吧。」

徐老师

青白江——金融城

通勤时间:来回4小时

习得技能:拍照

29岁的徐老师不是老师,是广告行业从业者。他的老婆是青白江人,几年前,因为经济、购房资格等多方面因素,两人在商量后,把房子买在了青白江。

老婆的单位就在青白江市区,每天上班步行10分钟。

徐老师的公司则在金融城。从那之后,他每天都要进行单程两小时的极端通勤,「跟西天取经似的。」

徐老师的通勤路线

说到这里,徐老师好像察觉到什么,急慌慌地补充:但是我远点,辛苦点,我老婆就轻松点,这样挺好,挺好。

要去金融城,就得先乘三号线。但因为家离三号线还有些距离,一开始,徐老师尝试过「电马儿」、滴滴、公交车等不同方式前往,但总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发生。

一次偶然的机会,徐老师在网上联系到了一位固定司机,对方每天也会在早上6点半左右,从青白江到三号线起点站:成都医学城。于是两人很快达成默契:徐老师出停车费和油费,对方负责顺带捎上徐老师。

在顺风车上拍到的日出 摄 | 徐老师

但很快问题又来了,因为这位司机是位女性,「老婆一开始意见可大了。后来我好说歹说,说我们之间是纯粹的革命情谊,一种雇佣关系,老婆一想也是,主要是实在也没别的办法,就同意了。」

顺风车上的徐老师 摄 | 徐老师

坐顺风车到达三号线后,徐老师会一路坐到省体育馆,然后换乘一号线到金融城,出站后再骑上共享单车,7—10分钟就能到终点——数字经济大厦——总共花费两小时左右。

徐老师骑共享单车前往公司楼下 摄 | 徐老师

在通勤过程中,徐老师大多数时间都会打瞌睡,但他会警觉着在三号线三河场站醒来。因为这一站附近地铁会在地面行驶,「景色很漂亮,我会用随身携带的相机拍下来……感觉我的拍摄技术都练得越来越好了。」

通勤路上拍摄的照片 摄 | 徐老师

但打瞌睡也只限于在三号线上。拥挤的一号线,徐老师要等几趟才能挤上去,「经常看见豆浆油条被挤得翻倒在车厢前,你踩一脚我踩一脚,清洁阿姨还只能皱着眉头站一旁叨叨叨,要等高峰人群散开一些,才能瞅准机会上前收拾干净。」

「人太多了,年轻人太辛苦了。」

这样的极端通勤,徐老师已经坚持了不少日子,「家里不仅有老婆大人,还有三只猫咪,我不努力怎么行啊。」谈到以后的期冀和计划,徐老师说,「希望地铁能修到青白江来!然后就是,和老婆一起存钱,争取早点在成都市里买套房子。」

城市的光影交织成一幅多彩的画卷,

但这副笔墨,

却始终勾勒不出极端通勤人的轮廓。

看似艰难的极端通勤,

其实已是成年人权衡利弊后,

对于当下处境做出的最优选择。

努力奔赴人生中,充满希望的下一站。

来源:天府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