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五年,在第十五届国际生理学会上,一位英国科学家代表所有外国代表团,向「世界生理学家中最杰出者」致意说:「您无疑是世界生理学家中的第一人。」这个评价对于伟大的生理学家巴甫洛夫,一点也不过分。
巴南洛夫生于一八四九年九月二十六日。他的父亲彼得是俄国中部小城镇梁赞的一个穷教士,生活贫困,不得不自己种植蔬菜,照料果树,挣一点钱贴补家用。
童年的巴甫洛夫,时常帮助父亲到菜地里松土,拔草,在果园里打扫小径,看守苹果:帮母亲洗涤杯盘,整理床铺,还照料年幼的弟弟和妹妹,从而养成了热爱劳动的好习惯。
秋天,野果子成熟了,穷人家的孩子往往搭伙儿到森林去采野果子,一边玩,一边吃。太阳下山了,巴甫洛夫背着鼓鼓囊囊的口袋回家,他要让父母弟妹一起享受自己采到的果实。这对于他来说,是非常愉快的事。
在父亲的教育下,巴甫洛夫从小养成了坚强的性格。他童年时,跟邻居一位妇女学认字母,后来,跟父亲读书识字。彼得教士为了让孩子们锻炼身体,还特意在院子里设立了双杠、秋千架
彼得教士是一个意志坚强、行为公正的人。他阅读反对宗教的书籍,甚至订阅进步的刊物【现代人】,家中还有一个秘密的藏书的阁楼。巴甫洛夫和他的兄弟常常钻到阁楼里去看书。
一天,七岁的巴洛夫失手从双杠上跌到地下,肋骨受了重伤。梁赞镇一些反动的官更和教会中的顽固分子,幸灾乐祸地说:「哼,这是报应!谁叫他老子看那些鼓吹民主的书籍的!」
巴甫洛夫在阁楼上读到了车尔尼雪夫斯基、别林斯基、杜勃罗留波夫这些民主主义者和唯物主义哲学家的著作,还有自然科学家皮萨列夫和杰出的生理学家谢切诺夫的著作,受到了深刻的影响。
谢切诺夫的著作【脑的反射】指出,人类和动物的一切行为,都是大脑活动的结果。巴甫洛夫把【脑的反射】读了好多遍,立志要用科学的实验,来研究人类和动物的大脑活动。
巴甫洛夫读中学时,经常到图书馆借阅新出版的书报杂志。当他借到一本好书时,是多么快活!他细细地阅读,再摘出书中重要的地方,和同学们讨论。
一八七○年,还有一年就要中学毕业的巴南洛夫想去投考彼得堡大学。彼得听儿子说考大学的自的就是为了知道人体的构造,使人类健康,聪明而又幸福,就点头说:「既然这件事那么有意义,就祝你成功吧!
就这样,巴甫洛夫毅然放弃了就要到手的中学毕业文凭,断然背离了一般教会中学出身的人的前途一一牧师生涯。他和兄弟德米特里,坐上摇摇晃晃的火车,上首都彼得堡(后称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去了。
两位青年大学生的生活是相当清苦的。他们虽说持有梁赞地方政府常生活。为了节省几个戈比的马车钱,每天要迈动两条腿走许多路。
在彼得堡大学任教的,有杰出的化学家门捷列夫,以及生理学家齐昂等人。齐昂虽然是生理学教授,但又是个唯心主义者,政治上反动。他怕学生反对他,上课时叫两名宪兵在教室门口「维持秩序」。
然而,齐昂上课的逻辑严密,条理清晰,特别在实验科学方面,手法异常熟练而精巧。有一次,他穿着大礼服解剖一只狗,大礼服居然一点也没有被狗血沾污。巴甫洛夫对他精巧纯熟的技术,非常佩服。
巴甫洛夫苦心地练习着实验的手法,为了使实验时得心应手,他训练自己两只手都能操作。渐渐地,即使是相当精细的手术,巴甫洛夫也能很快很正确地完成。
齐昂对于巴甫洛夫的实验才能很是赞赏,解部动物时常常请他担任助手。巴南洛夫谦虚谨慎,尽量使每次手术都能获得成功。到后来,彼得堡大学里其他的教授也都喜欢请巴甫洛夫担任实验助手了。
这位年轻的才华初露的大学生,在一八七四年三年级时,完成了关于胰腺神经支配的第一篇科学论文。他指出,最好的研究生理的方法,是在活的动物身上进行。这篇论文使他获得了彼得堡大学赠予的金质奖章。
一八七五年,巴甫洛夫出色地读完了大学课程,获得生理学学士学位。他应内外科医学院聘请,担任了该院助教。但他同时又向校方提出请求,作了插班生,插入医学院三年级学习。
巴甫洛夫在内外科医学院学习的最后一年,俄国著名的临床医师谢·彼·波特金,邀请他到自己医院里的生理实验室担任实验员。巴甫洛夫深深地敬爱波特金医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邀请。
由于波特金工作很忙,没有多少时间指导实验研究,所以实际上巴南洛夫就成为实验室的领导人。他培养了自己独立工作的能力与领导科学研究的能力,成长为一名成熟的科学工作的组织者与领导者。
巴甫洛夫三十一岁那年的除夕,:一些朋友在他家里等他回来,预备欢度新年。一个同学等得不耐烦了,着酒杯说:「巴甫洛夫是个怪人。做医生既赚钱又省力,可他于吗要当一名不起眼的实验员呢?」
这时,教育系的女同学赛拉菲玛站起来说:「你对巴洛夫的为人不了解。他经常这么说:‘在世界上,我们只活一次,所以应该珍惜光阴,过真实的生活,有意义的生活,。」
夜深了,巴甫洛夫的朋友们因为主人迟迟不归,纷纷散去。赛拉菲玛干脆到波特金医院的生理实验室门口去等他。她等了好久,直到一八八一年新年的钟声响了,巴甫洛夫才从实验室里出来。
「巴甫洛夫!」赛拉菲玛深情地喊了一声。巴甫洛夫很快认出了是谁:「哦,赛拉菲玛,是你,你在这里等我!」说着,他快步走上前,热情地握住了赛拉菲玛冻得凉冰冰的手
两个人手换手地在雪地里行走。巴南洛夫抱地说他刚同波特金一起做完了一个复杂的解部实验。忽然,他按着赛拉菲玛的脉搏告诉她:「你有一颗健康的心脏,所以脉搏跳得很好。」
赛拉菲玛好不奇怪,笑着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巴甫洛夫一本正经地回答:「要是心脏不好,就不能够做科学家的妻子。因为科学家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研究工作上,收入又少,又没有空兼顾家务。」
赛拉菲玛会意地说:「你说得很对,我一定做个好妻子。」就在这一年,他们结了婚。从那以后,她在科学上支持他,在生活上体贴他,一直持续了五十多年,直到巴甫洛夫逝世。
在实验室里,巴甫洛夫首先进行了血液循环的研究。他发现,心脏神经丛中,有些神经纤维能影响心跳的频率,而有些神经纤维则能改变心脏收缩力量。后人就把对心脏跳动有加强作用的神经称作「巴甫洛夫神经」。
巴甫洛夫的论文【心脏的传出神经支配】,使他获得了医学博士学位和一枚金质奖章。第二年,他被选派到德国研究生理学。一八八六年,他回国,担任了波特金医院生理实验室的主任。
巴甫洛夫的生活依然穷困。就在通过博士论文那一年,赛拉菲玛生了个儿子。她抱着婴儿到姐姐那儿去过暑期,由于乡村缺医少药,初生的小宝贝竟病死在那里。巴甫洛夫夫妇俩悲痛极了。
有一个时期,巴甫洛夫手头一个钱也没有。他的同事和学生想了个帮助他的办法:请他讲课,并了一笔钱作为酬劳。结果,巴洛夫用全部款子买了做实验的狗。自己则一个戈比也没留下!
巴甫洛夫是按照医院无菌外科规则做狗的手术的。他能够在三至五秒钟内把狗的颈皮剪开,分出并剪断迷走神经:他施行狗的脊髓切断手术只要三十秒钟。这种闪电式的外科手术,使一般人望尘莫及。
作为实验室的负责人,他的心地是光明的,行为是正直的。有一次,他的助手由于掉以轻心,使实验遭到了失败。巴甫洛夫愤愤地说:「我觉得,先生,您到这儿来已经失去任何意义了!」
助手回到家里,就写了辞职书。想不到,实验室一名工作人员送来了一张巴甫洛夫写的纸条:「偶然的争吵,不应该妨碍正事。明天请你来继续同我一起做实验。
巴甫洛夫曾向他的导师波特金提出:「一个人吃下了一块肉。这块这个问题。」波特金鼓励他朝着这个方向,进行科学实验。
什么是科学的方法呢?巴甫洛夫主张:「在活的、没有被损伤的肌体上研究生理过程。」他决定用活的狗进行实验,在狗的身上做一些瘘(l6u)管。瘘管的做法并不复杂,困难在于使做好瘘管的狗能存活。
实验失败了。经过多次的失败,巴甫洛夫终于搞清楚了失败的原因。原来,从瘘管里流出来的胃液,是酸性物质,对皮肤有消化腐蚀作用。看来这就是问题的症结。他要找到克服它的办法。
一天早晨,一只做过胃瘘管的狗逍遥自在地卧在墙角落它扒下的一堆石灰碴上。巴南洛夫感到非常奇怪:「它为什么要扒石灰墙,还舒舒服服地卧在这粒粒碴的碎石灰堆上呢?」
他把狗抱起来,检查它的身体,特别是它腹部的胃瘘管。忽然,他的眼晴进出了愉快的火花,向围拢来的同事们说:「瞧它腹部的皮肤,全长好啦!这么巧妙而又方便的办法,我先头居然一点也没有想到过!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碎石灰有很多孔隙,可以吸收消到狗皮肤上的消化液:而且,它带有弱碱性,可以中和消化液的酸性。从那以后,实验室里所有做了瘘管的狗,都有了一张铺着碎石灰褥子的护理床。
巴甫洛夫对于从狗身上收集到的消化液,作了精密的研究,逐渐弄清了它们的作用和分泌情况。例如,狗吃下不同的食物,胰液分泌的数量、进程和持续的时间,都是不同的。
但是,从胃瘘管得到的胃液,因为混合着食物,很不纯净。巴甫洛夫经常坐在那些安有胃瘘管的狗面前,并且把胃瘘管下端堵着的塞子拔掉企图找到使狗不吃食物也能分泌出胃液的方法。
一天,老饲养员把盛着食物的盘子放在狗的面前,那些狗急得大叫馋得消下了口水。但是,对于这个问题,巴甫洛夫还没来得及仔细想一想,忽然发现,有的狗的胃瘘管,流出了一两滴透明的胃液!
「有办法了!」巴甫洛夫叫了起来。他将一只已经有了胃瘘管的狗,再做上两上食道瘘管。几天后创口愈合,这只狗身上就有了三个瘘管:食道的上瘘管和下瘘管,以及第一次手术做成的胃瘘管。
巴甫洛夫把这只狗抱到木架上,把盛着面包和肉块的盆子放在它面前。狗大口大口地吞噬起来,可是它的食道已经断开了,进入口腔通过喉咙的食物从食道的上瘘管掉了出来。
它吃多少,掉多少,永远吃不饱肚子。人们把这个实验叫做「假饲法」。几分钟以后,正当那只狗还在拼命地把面包和肉吃进嘴里、掉回盆里的时候,纯净而透明的胃液从后胃瘘管里滴了出来。
热到狗的体温,然后投进各种食物,观测它们的变化。这样的实验所得到的结果,达到了空前精确的程度。
胃液也可以供病人治疗使用。它是一种重要的消化液,其中含有相当强的酸性物质和消化蛋白质的酶。有的人胃腺分泌出来的胃液太少或者胃液中胃酸浓度太低,用胃液治疗,既方便又有效。
彼得堡一个大药房的老板,瞧着眼红,登门拜访了巴甫洛夫,表示愿意出一大笔钱,买下胃液专利权,以便抬高价格,从中牟利。巴洛夫怒地把他赶了出去。
巴甫洛夫还打算把胃的一部分隔离开来,分成一大一小两部分。从小胃分泌出的胃液,观察大胃消化食物的情况。这个手术最大的困难,在于小胃上必须保留大部分的神经。
一天,巴甫洛夫拿着薪水回家。赛拉菲玛关切地问:「今天又做了那个小胃的手术?」巴甫洛夫点点头,叹口气说:「狗,用来做手术的狗,全死光了。已经没有钱买狗。可是实验还要继续进行下去。
巴甫洛夫把薪金递给妻子。可是赛拉菲玛没接,她说:「亲爱的,你不要烦恼了,上个月我省下了一点钱。这个月的薪水你就买狗吧。」「啊,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巴甫洛夫高兴地跳了起来。
巴南洛夫运用自已杰出的智慧和巧妙的双手,经过长久而紧张的工作,终于卓越地把小胃隔离成功了,这是巴甫洛夫在科学史上的一个了不起的贡献。人们把这种小胃称做「巴甫洛夫小胃」。
胃液,观测胃的工作情况。化验结果表明,不仅胃液的数量与食物相适应,胃液分泌的高潮时间会发生变化:而且,胃液的浓度也会自动调节。
狗的胃液、胰液居然能精确地适应食物的变化,这一发现使巴甫洛夫惊异,也引起他的深思:消化腺的「主宰」,究竟在哪里呢?
有的生理学家认为,食物进入胃腔以后,会刺激胃壁,于是胃腺分泌出消化液来。巴南洛夫在玻璃管前端扎了一个薄橡皮泡,插进狗的胃瘘管,往里面吹气。橡皮泡抵揉着胃壁,可是没有流出一滴胃液。
巴甫洛夫认为,狗的口腔里分布着神经末梢,食物一到嘴里,神经未梢急速地把信号传送到大脑:脑子对胃壁上的迷走神经下命令,胃液就分泌出来了。迷走神经正是消化器官系统这所「神奇工厂」的重要管理机构!
他找来小鹅卵石,擀开一条狗的嘴巴,把一粒鹅卵石塞进去。狗嚼了,咽下去了,可是这胃液没有分泌出来。巴甫洛夫说:「狗虽然吃下了石子,他的神经告诉大脑:不是肉,用不着分泌胃液。」
巴南洛夫叫一名助手拿一根香肠来,不过,香肠得放在口袋里,别让狗瞧见。狗到了香味,讨好似地侧过脑袋,摩擦着助手的裤脚管一会儿,从它的胃瘘管里,流出了胃液。
嗅觉神经就把食物信号报告给大脑。然后,大脑通过迷走神经给胃腺下命令:喂,分泌胃液吧!」
他找到了消化腺的「主宰」,揭示了消化的秘密。一八九七年,巴甫洛夫发表了精彩的论文【主要消化腺机能讲义】,作为自已二十年来实验室工作的总结。这部著作一出版,很快引起了全世界科学家极大的兴趣与注意。
世界各地许许多多学者涌向彼得堡,到巴甫洛夫领导和工作的生理实验室参观学习。由于消化生理学方面的卓越成就,一九○四年,巴甫洛夫荣获诺贝尔奖金。
这时,一个大商人找上门来,劝他把奖金用来做投机生意。巴甫洛夫怒不可遇地痛道:「科学跟交易所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任何共同的地方!
巴甫洛夫在研究中发现,狗在受到食物刺激时,睡液的分泌比胃液的分泌更明显。它一见到美味的肉块,就会焦躁地吠叫,尽力挣脱束缚在身上的布带,同时,从嘴角流出唾液。
一九○三年,巴甫洛夫出席在马德里举行的国际医学会议,正式宣布了自已的决心和企图:用生理学的科学实验方法,研究心理现象和大脑两半球的活动规律。具体地说,通过对唾液分泌的观察,测知大脑的工作情形。
多数教授和生理学家,都对巴甫洛夫的宣布产生怀疑。迷信宗教的人士公然说:什么大脑啦半球啦,全没那回事!思想是灵魂的东西,灵魂属于上帝统治,巴甫洛夫太胆大妄为了!
可是,巴甫洛夫用事实回答了所有的疑问、非难和教训。研究开始不久,他就对狗的睡液分泌现象,作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这种现象很可能是一种特殊类型的反射作用。
巴甫洛夫在研究中发现:狗并没有吃到肉仅仅看到,也会消口水。这是因为狗在以前多次吃肉时视觉和味觉器官所受到的刺激,在大脑皮层形成了联系。这一类反射的形成需要条件。巴甫洛夫称它为「条件反射」。
有一次,巴甫洛夫在作条件反射的科学讲演,他说:「我不准备把柠檬酸倒入你们口中,而只是给大家看一看」说着,他举起一杯柠檬色的茶。这时,在场的人都分泌出了口水,大家忍不住地笑了。
条件反射是不是也可能生来就有呢?巴洛夫认为不可能。他把一只小狗单独饲养,每天只喂它牛奶。六个月以后,他把肉扔到它面前,这只狗竞对着这陌生的东西大吠大叫。
但是,一旦把肉放进它嘴里,它的舌头尝到了肉的美味,唾腺很快分泌出睡液来。它吃了几次肉后,只要看到肉,就会流口水。这就是说,条件反射成功了。
那么,条件反射也就渐渐消失条件反射的形成、发展与消退,都与外界刺激的条件密切关联。
巴甫洛夫决定用小小的睡腺作为打开大脑机能奥秘大门的钥匙。他用巧妙的外科手术,在狗的腮边造成了一个睡腺瘘管。以后,每次喂狗吃食物之前,都使灯光亮一下。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即使不给狗吃食物,狗看见灯光,同样会流口水。因为灯光造成的视觉刺激和食物造成的味觉刺激,在大脑皮层里建立了联系,产生了条件反射。
不仅灯光,脚步声、流水声等声音,甚至拿棍子打狗,用烙铁烫狗只要在每次喂食前使狗得到同样的刺激信号,经过若干次数重复后,狗就会有了对于那些刺激的条件反射,以至挨了打或烫,就消下了口水。
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并接受条件反射理论,巴甫洛夫决定在彼得堡一所中学的大厅里公开演讲。演讲这一天,实验室里的一大群狗,排着非常壮观的队伍,来到了那所中学。
大厅的讲台前面安装了一幅很大的亚麻布幕布。当巴南洛夫演讲时,狗就站在幕布后面的桌子上:灯光从后面照过来,幕布前面的听众可以清楚地看到狗的身影。
巴南洛夫的演讲结构清楚明晰,论证令人信服。与此同时,狗对灯光,对铃声的条件反射,也表演得十分出色而圆满。巴南洛夫的理论,在这一天获得了许多新的拥护者。
但是,第二天演讲时,所有的实验都失败了!毛病出在大厅里。听众的情绪太热烈,有人喝彩,有人鼓掌,狗感到了不安,于是表演砸了锅。
巴甫洛夫思考了一分钟,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新的思想,他立即抓住它,并且讲开了:「任何失败都有它成功的地方。对大脑来说,抑制比兴奋更精细得多。我们要建造一座严禁任何噪音进入的特殊的隔音室
这个「严禁任何噪音进入」的隔音室后来果然建成了,人们也称它「沉默之塔」。实验的时候,狗在隔音室里面,研究人员在隔墙外边,通过类似潜望镜的光学系统,能够随时看到狗对声音、光线等等的反应。
形成条件反射刺激信号的联系,巴甫洛夫认为,主要地依靠大脑皮层的功能。他用精细的手术把一只狗的大脑皮层(灰白质)切除,而保留神经中枢的其余一切部分,结果,这只狗就会有一些奇怪的举动。
比如,难忍的饥饿使它烦躁不安,它要吃东西,也要喝水。地板上放着一盆红烧牛肉,还有一盆水。可是,它就是不知道去吃。它对肉的外形和气味的条件反射,已经消失了。
过去,它看到巴甫洛夫,会摇着尾巴表示亲热。现在,它不理踩他。这只狗如果跑到街上,会被遇到的第一辆汽车轧死。还好,它的非条件反射的本能都还存在,可以把肉塞进它嘴里而使它活下去。
有一次,实验室里来了一个男爵夫人,所谓「俄国动物爱护协会」的主席,希望「确认动物没有遭受不必要的灾难」。巴甫洛夫解释说:「完全避免开刀是不行的
巴南洛夫来到窗前,了一眼院子里的纪念碑,碑上刻着:「自史前时期就作为人类助手和朋友的狗,愿它为科学而牺牲吧。我们的责任责成我们必须这样做,并且永远也不需要因此而感到不必要的痛苦。」
男爵夫人仔细打量了那此做过瘘管的狗。忽然,她发现一只黑狗,它走到了桌子腿前,还要往前走:不懂得避让,不懂得绕过桌子腿,而是执地往前抵撞,像是发条玩具汽车被墙壁挡住一样。
巴甫洛夫说明,「是大脑表面一层薄薄的灰白质
不久,「俄国动物爱护协会」出版了一本小册子,题目叫【动物解部是以科学为名的无益而可恶的谋害】,作者就是那个男爵夫人。小册子居然要生理学家做动物实验时取得「协会」的批准
巴甫洛夫简直狂怒了。他和另外一些科学家在报刊上公开答复那个男爵夫人。他提议写上:「夫人!你每天津津有味地吃的肉,都是你所保护的动物的户体!你为什么不到屠宰场去显示自已对动物的爱护呢?」
一九一六年未,巴甫洛夫因为股骨骨折,不得不躺在床上休养。他每天都翻阅报纸,关心局势的变化,庆祝沙皇政府的倒台:并且利用这段时间,撰写着自己对于大脑研究的心得。
十月革命胜利后,由于内外敌人的破坏,巴甫洛夫的祖国面临着严重的困难,粮食和肉类尤其缺乏。但是,巴甫洛夫一天也没中断过他的科学研究工作。他还坚持步行到学校给大学生们讲课和做实验示范。
彼得堡的冬天极其寒冷,而课堂里因为缺之木柴不能生火炉。巴甫洛夫就在狗的身边放几盏煤油灯,一方面作照明,一方面防止狗冻僵,以免它上了麻醉药后再也不能苏醒过来。
为了克服缺乏食物的团难,巴甫洛夫亲自带头,在实验室边上的空地里种植蔬菜。他并且勉励同事们:「你们应该学我的榜样。瞧我,虽然是老头儿,也不肯给别人添麻烦。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儿!」
就在这困难的日子里,有两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实验室。实验室里很冷,狗饿得皮包骨头,这些都叫他们感到满意。走在前面的是一名旧俄学者,后面的人名片上写着:「美国医学协社驻俄代表乔治·希格斯。」
希格斯说出了拜访的目的,「我很爱贵国。可是,我也为贵国发生的巨大事变感到可怕。我们西方人认为拯救俄国的一切不朽的财宝,是我们的义务。我们很希望为了人类,把你救出去。」
巴甫洛夫克制着愤怒,大声地说:「你是想用口袋里的钱,把俄国的一切财宝都收买了去,包括俄国所有的科学家?」说着,他又怒厅那个旧俄学者:「而你,竞要出卖你的祖国吗?」
希格斯说:「阁下,你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一样地做实验,何必留在这儿受苦难呢?」巴甫洛夫坚决地说:「不,那有原则的区别。科学没有祖国,可是科学家有祖国。我的祖国在这儿,不管她现在怎样贫团困、落后。
巴甫洛夫把这两个「慈善家」赶出了门。但是,这件事过去后没多久。另一位客人来到实验室,却受到完全不同的接待。那是一个下雪天的午后,一位瘦长的高个子来到巴甫洛夫实验室门口
高个子背有点驼,一进门就亲切地对工作人员说:「我叫高尔基,可以见见巴洛夫教授吗?」工作人员立刻将他引去见巴南洛夫。经过走廊时,他喃喃自语道:「唔,这儿很冷,一定是缺乏木柴。」
高尔基见到了巴甫洛夫,头一句话就说:「亲爱的巴洛夫,是列宁派我来的。他要我来看看您,和您谈一谈。请您告诉我,您这里缺少什么?需要什么?首先需要什么?」
「需要狗,狗!」巴南洛夫急切地喊道,「情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自己跑到街上去捉狗!另外,给三匹马吧,即使是腐腿的也不要紧只要是马就行,我们要用马来制造血清。」
高尔基点点头,问:「还需要什么呢?比如木柴
巴甫洛夫不大好意思:「确实,在手指头冻得伸不直的时候,是很难做手术的。」「要给的。」高尔基说,「还要给您增加一点口粮,巴甫洛夫同志。」
听说要增加口粮,巴甫洛夫猛地站了起来,连连摇手:「不用,不用!大家都在挨饿,我不愿意成为例外的一个。给别人多少就给我多少,不要多给,不过,我不反对给狗弄点吃的。」
一九二一年一月二十四日,苏维埃政府颁布了一道由列宁签署的命令。它高度评价了巴南洛夫的科学研究对于全世界劳动人民的杰出贡献,并决定创造最优越的条件,帮助巴甫洛夫及其同事们的研究工作
不久,巴甫洛夫两部重要著作问世:一九二三年,出版了【动物高级神经活动(行为)客观研究二十年经验】:一九二七年,又出版了【大脑两半球机能讲义】。他不止一次说:「我做任何事情,总是力尽所能为我的祖国服务。」
条件反射学说是巴南洛夫总结出来的科学的理论。可是,也有一些人利用动物的条件反射搞欺骗的把戏。列宁格勒就有一个太太,宣称她的狗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狗,它能做十、一、×、一算术题。
德国一个钻石商人为了替自已的公司做广告,训练了几匹能用蹄子踩木板,踏出算术题答案数字的马。德国皇帝和德国心理学家都参观过那些会「思想」的马,并且大加赞扬。钻石商人的生意,也因此越做越大
巴甫洛夫一眼就瞧穿了那些把戏,指出:无论是狗,无论是马,它们并不会有那种思想,但是,可以运用条件反射学说,教它们学会许多本领,除了「做算术」,还可以训练警犬侦查罪犯,叫猪或免子听从哨子的命令
他发现,人的高级神经活动比动物发达得多。人类只要善于学习,勇于实践,智力就可以充分发展。他说:「我们的脑子有着极其丰富的贮备力量。即使我们活到一百岁,也不会使用到大脑里条件反射的一半。」
有一次巴甫洛夫在国外演讲,有人问:「国王和矿工,白种人和有色人种的头脑,有没有差别?」巴甫洛夫回答说:「每个人的头脑同样可以有无穷无尽的发展,没有任何高级的与低级的人种存在!」
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三日,列宁格勒遭到了一次水灾。实验室走廊里积满了水,响起了令人惊恐的狗的吠叫声。随着水位上涨,笼子里的狗拼命地挣扎,并且狂叫着,企图冲出笼子。巴甫洛夫乘着小船赶来了。
巴甫洛夫想用抚摸来使狗安静些。但是那些狗不认识主人了。他喃地说:「这是由于神经过度紧张的结果。我们面临着气候造成的特定的实验条件,得好好地观察!」他们于是把笼子都抬上楼去。
「抓紧时机仔细观察,什么也不要放过!」巴甫洛夫大声说。可是他们用铃声刺激狗,狗不仅不分泌一滴睡液,反而听到铃声就缩成一团,甚至企图逃跑。
巴南洛夫断言:由于强烈刺激造成兴奋的过度紧张,这些狗的高级神经活动被破坏了,也就是说,它们得了神经症。神经症也即神经病 的原因找到了,他于是力图把所得到的研究结果,运用到疾病治疗上去。
当时,列宁格勒一所精神病院里,有一个名叫卡察尔金的病人,二十年前因受过精神创伤,后来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第一次世界大战打了四、五年,他一无所知,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的炮声也没能把他惊醒。
巴南洛夫听说有这么一个病人,就来到医院的病房里,观察病人的症状,向医生们了解情况。他认为,卡察尔金实际上并没有病,他的嗜眠只不过是大脑需要休息罢了。
有一天深夜,卡察尔金晚开了眼晴。巴甫洛夫问他:「您知道有人与您讲话吗?」「知道。」卡察尔金清楚地回答说。「那么,您为什么不理踩别人呢?」「我觉得全身非常沉重,连呼吸都困难,也就懒得说话了。
后来,卡察尔金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并且自已悄悄走出了医院。他很可能在恍若隔世的街道上迷路走失了。这位长眠了二十二年之久的奇怪的病人下落不明,对科学研究应该说是件遗感事。
睡眠抑制有重要的保护作用,它可以保护大脑皮层的正常机能。巴南洛夫由此创立了「睡眠疗法」一一利用药物或其他办法来加深睡眠,使大脑皮层细胞得到充分休息,从而恢复正常的机能。
巴甫洛夫七十多岁时,还经常应邀出国去演讲。有一次,满怀爱国热情的巴南洛夫从国外回来,火车行至边疆车站时,他非常虔诚地脱下礼帽,向祖国的大地深深地翰躬致敬。
巴南洛夫过了古稀之年,身体还很好。他认为,一个人是否长寿,主要取决于:一是遗传:二是过有规则的生活:三是节欲。巴南洛夫一生热爱体育活动,不抽烟,也不喝酒。
一九二七年春天,七十八岁的巴甫洛夫患了胆结石病,医生提议请一个德国医师动手术。可是巴甫洛夫坚决反对,恼怒地说:「我不相信德国医师的手术会比俄国的医师高明!」
一九三二年,八十三岁的巴甫洛夫出席了第十四届国际生理学会作了关于高级神经机能生理学的报告。会员们对他的报告报以雷鸣般的掌声,纷纷向这位全世界最伟大的生理学家致敬。
巴甫洛夫从没想到过工作到哪一天可以停止。即使是死亡,他也认为是应该加以研究的现象。在举行第十五届国际生理学大会的第二年,八十六岁的巴甫洛夫患了肺炎症,卧床不起,还设法把病中的感受记了下来
一九三六年二月二十七日,在最后失去知觉前两个小时,他喃喃地说:「什么事情发生了,我这里出现了一些执的思想和不由自主的运动,显然是神经系统开始混乱了。赶快去请神经病 理学家
巴甫洛夫临终前不久,曾给苏联青年科学工作者写过一封公开信信中要求青年在累积知识时要严格地循序渐进:要虚心,切忌骄傲:要热情,热爱自已的工作和目标。这是他对献身于科学事业者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