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连云港市东海县，是我国著名的「水晶之都」,除了拥有享誉全球「买全球卖全球」的水晶产业，近年还逆势突围交出了一份硅产业发展的「优秀答卷」。作为连云港市唯一获评省推进高质量发展先进县，东海2022年入选全国县域高质量发展百强县，全年地区生产总值684.49亿元，占全市总产值的六分之一，全年三次产业结构为14.4:43.4:42.2，规模以上工业实现总产值394.43亿元，其中硅产品加工业实现产值160亿元，同比增长34.3%，占规模工业比重40.6%。
东海县是全国闻名的硅材料产业基地，其硅产业（以石英制品为主）先后被列为「江苏省科技先导型支柱产业」「江苏省星火支柱产业」及「国家星火区域性支柱产业」，东海县相继获批建设「江苏省星火技术密集区」「国家火炬计划东海硅材料产业基地」「新材料产业国家高技术产业基地」，2008年，以东海县硅产业为重要核心的连云港市国家新材料高技术产业基地正式获批建设。截至2022年，全县硅产业企业超600家，规模以上企业102家。
如今，东海县的硅产业发展形成了不同区域主攻不同技术方向的产业集聚态势：高新区重点打造光伏产业集群和电子级高纯硅微粉产业集群；开发区重点打造石英新材料产业集群；乡镇工业集中区分别形成了熔融石英、石英玻璃管、照明灯具等特色石英产业集群。区域间发展互有重点却也不乏协同作用，共同展现出「国内有位置、国际有影响」的产业集聚效果与「多点开花，相辅相成」的特色优势。引领国内行业最高水平，并代表国家参与硅产业的国际竞争角逐。
（一）横跨半个多世纪的「资源驱动」产业强县之路
而谁知，这条产业强县之路，东海县已经走了70多年。
早在上世纪50年代，国际机构就在东海县发现了大量优质的水晶与石英资源。彼时正值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百废待兴，当地政府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迅速组建成立了地方国营水晶矿和水晶厂，专门从事水晶开采、收购与加工相关工作。此时的水晶产业多数还停留在矿石出口与水晶手工艺品的物理加工阶段，背靠优质的自然资源，东海县走出了一条由资源驱动产业发展的强县之路，培养了大量手工艺匠人，产品以其低廉的价格与高超的技艺驰名中外，东海县中国水晶之乡的名号正式打响。
步入改革开放初期，单纯的矿石出口与手工艺产业已无法满足当地的发展诉求，东海县为了探寻更大规模的市场，成立了国营石英制品总厂，率先从英国知名公司引进连熔炉装备，契合本土石英原料特性来制造石英玻璃管，迈出了由水晶产业到硅产业转型的第一步。在此事件带动下，一批从事石英拉管行业的乡镇企业开始在东海兴起，构建了以石英砂、硅微粉、石英管为核心产品的产业发展格局，产品种类不断丰富，应用领域不断拓展，与原先的水晶产业形成了双规并行发展态势。
21世纪后，伴随个体私营经济的发展壮大，东海硅产业进入快速成长期，诞生了太平洋石英、福东石英、宏伟石英等一批国内外具有较大影响力的企业，产业集聚效应明显增强，硅产业正式成为东海县支柱产业。与此同时，国内硅产业发展逐渐形成明显的区域性特点，东海县硅产业以高水平的高纯石英砂与石英玻璃制品生产技术，牢牢占据该类产品龙头地位。截至2023年底，东海县高纯石英砂国内市场占有率85%以上，石英玻璃制品国内市场占有率95%以上，高端硅基粉体材料国内市场占有率60%以上。与安徽凤阳、广西兴安等地区并列成为中国硅产业重点发展区域。
（二）资源优势难以为继，企业自主创新破题行业转折
从资源密集型到产业集聚型，东海县到底做对了什么呢？
最为核心的，当属东海县各硅产业企业自发形成的创新式产业驱动力，取代了过去资源依赖型的驱动模式。东海县的水晶资源虽然优质且丰富，但可供开采的部分不足总储量的十分之一。由于技术的限制，截至目前东海地表已很难再开采出石英矿石，全县硅产业所需的矿石90%以上依赖进口，高端产品背靠资源发展的优势难以为继，但东海县各企业的发展之路并未因此停滞不前。
2000年左右，硅产业相关光伏、半导体、电光源等产业迅猛发展，高水平技术发展对作为原材料提出了更高质量要求。然而，我国高品质矿产资源较为稀缺，且大多数企业并未掌握高纯度石英砂原材料生产技术与等核心技术，国内光伏、半导体行业所需的高纯度石英砂主要来自国外进口，资源依赖给我国相关行业造成了巨大的发展风险。针对国内的技术空白，东海县江苏太平洋石英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太平洋石英」）结合当地矿产资源成分类型，通过长达6年的不断钻研探索与合作创新，在2009年底成功突破了高纯石英砂的提纯技术封锁，快速形成了量产规模并大幅提升了企业利润率。2014年，凭借高纯石英砂带来的优质利润水平，太平洋石英成功上市，并带动了当地一批以海力源石英为首的高纯石英砂企业的崛起。截至2023年底，东海县高纯石英砂年产量50多万吨，牢牢占据国内市场份额的八成以上。在当地太平洋石英、海力源石英等龙头公司的带领下，东海县逐步确立以高纯石英砂为主导产品的产业发展方式，未来仍将持续促进提纯技术的攻关发展。
「创办有竞争力的企业，就要不断突破技术创新、研发高精尖端石英材料，科技创新绝对是企业发展的不二法宝」，同样通过技术创新填补国内4项行业空白、2项技术创新达世界领先水平、上榜「2021年度科技创业贡献奖」的弘扬石英董事长徐传龙对此也深有同感，也可能正是在这样理念的带动下，弘扬石英从一家「小土」企业，一跃成为目前国内石英行业规模最大、品类最齐全的稀土掺杂玻璃材料的生产企业，市场占有率达到87%。
2017年，东海县硅产业科技创新中心建设完成，并联合南大、南工大、辽工大等高校，建成高纯稀土、石英玻璃器件成型、硅化石墨、3D打印陶瓷4家实验室，正式确立了东海县硅产业「整合创新资源、以创新驱动产业进步」的发展方针。聚集了太平洋石英、弘扬石英、晶海洋半导体等，4家国家专精特新企业、72家国家高新技术企业的东海县，用企业的自主创新逐渐取代了资源依赖，走出了一条独特的可持续发展道路。
（三）政府助力「多管齐下」，给产业发展「赋能减负」
在东海县硅产业如火如荼的创新发展背后，离不开当地政府的大力扶持。东海县在全市范围内率先成立了由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任主任、相关分管领导任副主任的东海县科技创新委员会，统筹协调全县创新资源。同时，在县高质量考核体系中单独设置了科技创新考核类别，权重占比超9%，实行科技创新指标月通报、季度考核制度，体现了政府部门对东海县硅产业创新发展的统筹意识。除此之外，东海县政府在资金、土地、政策、人才招引、配套设施等方面全面着力，力求最大程度地给县内硅产业企业降低发展负担，健全发展环境。
「我们就是想为企业减轻运行成本，让他们一门心思投入到产品的科研中去，推动企业转型升级，提升产品的附加值。」谈起从全县财政工业发展专项资金中拨付200万元用于我县硅工业产品质量免费检测的初衷时，县硅产业局局长陶士振如是说。时至今日，东海县财政每年安排工业发展专项资金近3000万元，其中硅材料检测额度200万元，以免费检测券的形式发放到硅工业企业，帮助全县范围内登记在册的硅工业企业在国家硅材料深加工产品质量监督检验中心用于产品检测费用的「买单」。
人才招引方面，由于东海县地处偏僻，城市发展较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尚有距离，对高精尖人才吸引能力不足，很多企业为了保证创新型人才供应，需要在以上一线城市设立研发中心，主导创新工作，使得创新开发与生产加工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割裂。对此，东海县政府设立了2500万元人才工作专项经费，实施「晶都英才2.0」集聚计划，对创新类人才和团队给予最高1000万元的创业扶持。此外，还设立了10亿元产业投资引导基金，累计发放科技贷款228笔，贷款额近10亿元。2023年通过实施人才强县战略，招引高层次人才203人，柔性引进产业高端人才37人。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高级人才招引难的问题。
硅产业产品生产工艺复杂，加工过程中伴随着大量化学反应与排放，这对东海县的产业环保工作提出了较高的要求。为解决石英企业环保达标等问题，东海县投资新建了石英砂深加工集中区，运用全流程绿色循环工艺，达到国家超低排放标准和环保要求，实现绿色化、无害化生产。除此之外，硅产业极高的能耗特点在强调节能的大背景下其产能受到进一步限制。为了推动能源供给「集约化」，东海县政府一方面积极协调徐圩新区石化企业建设氢气充装站，确保存量企业和新上项目气体能源供应充足；另一方面在政策允许范围内，招引建设「公共能源绿岛」项目，实现石英玻璃制品生产企业能源集中供给、废污集中处理、应急处置设施全覆盖，提升产业安全水平，压降企业运营成本。
（四）聚焦「补链强链」，产业集聚护航强县新征程
以硅产业集群为抓手强力推进全县新型工业化进程，是东海产业强县之路的底层逻辑，这与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求不谋而合，均把动力放在科技创新、把关键放在高质量发展上，而建圈强链、集群式发展、培育「链主企业」正是开辟「高质量赛道」重要方式。恰在此时，东海县工信局也联合连云港市工信局、江苏省经信研究院共同出台了连云港硅材料产业发展规划（2024-2030年），规划中明确将光伏硅、半导体硅、光学硅、电光源硅、光纤通讯硅与航空航天硅设定为六大硅材料发展方向。
高纯石英砂作为六大方向几乎统一的原材料，在太平洋石英与海力源石英等企业的带领下，业务成熟度好，市场需求天花板高，是东海县硅产业的中流砥柱；光伏硅方面，石英坩埚作为单晶硅片的制造耗材，由福典石英、中材江苏等企业领衔，极大地提升了传统耗材的使用寿命；半导体硅方面，晶海洋半导体手握「H代新型多晶硅片技术」等28个「中国好技术」，在多晶硅片领域一马当先，江苏联瑞正向着国内最大的硅微粉生产企业迈进；电光源硅、光纤通讯硅与航空航天硅均需要高品质石英玻璃，而东海县石英玻璃产业几乎垄断全国市场，在国际市场上也享有一席之地，甚至出现了「东海标准」，在另一个维度上体现了中国硅产业的至高水平。
整体来看，东海县构建了国内以石英为主、门类最全、规模最大的硅产业集群，产业集聚型发展格局已初步形成。东海县硅产业上游石英砂、石英玻璃、硅微粉等材料产业门类齐全，技能专利、熟练工等硬实力要素配置完备，为该县进行产业链的纵向延伸，发展中游产品制造，追求更高产品附加值的行动方针打下了坚实的执行基础。东海县将会在未来积极补链强链，扩张产业边界，深化产业合作，向国际一流水平的硅材料制造基地、世界石英加工中心的目标地位发起冲锋。
作者：陈平 祝克非
（江苏省城市发展研究院、南京卓远资产管理有限公司联合调研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