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头把式的少年时光,也是别开生面。回忆那时的故事和经历,忽而意识到,我们当年还是相当「丰富多彩」的。当然,这很多的经历并不是小小年纪的刻意而为,而是时代和环境让我们接触到更多社会层面的林林总总。有很多时候、很多人都并不是自己的主宰,有时一句话的事儿,也就断送了一个孩子的前程。在我的同伴中,很多都是刚到十岁左右,家长的一句话「下地干半拉子活吧!干不了就去放牛放马」。就这样走上了他们的「仕途」。所以,在我看来,理想的破灭甚至是常态,有人说那是理想的不着边际。我不那样认为。而恰恰是身不由己,或者说是时代的烙印。
自然,一定程度可以说,理想也与环境有很大关系。我在检查煤矿时曾遇到过外地来七台河挖煤的自流人员,他们大都是「逃计划生育」来到这里的,就在矿上压一间简易的房子生存,一家有三、五个孩子也都不念书。我曾问过一个大一点的孩子,将来干什么?他不假思索地张口就说「当镐匠」!我愕然!在煤矿所谓的「镐匠」,就是「反打工」,是土把式。有这种技术的人,可以当队长、组长、班长。工资也相对高一些。所以是他们的偶像,是在这个环境中他们最崇尚的目标!他们也并不以为自己卑微。很感觉天经地义!
(七)干活,挨打,也是应得应分的事儿
我们小时候,「三大差别」中的城乡差别相当严重,使得农村孩子和城里的孩子生下来就不一样,差距太大了。城里的孩子可以上托儿所,上幼儿园,到了上学的年纪就只是上学读书。除了学习就是玩。农村孩子不行,从小就处于缺少管理和疼爱的状态。到了上学的时候,学习也不是主业,而劳动才永远是第一位的,不把属于你必须做好的劳动做周正了,挨打的就是你。所以,干活,对于农村孩子来说是天经地义;挨打,是农村孩子的家常便饭。无论你是谁,只要生长在农村,不干活是不行的。劳动就是农村孩子的本分,谁有一千条理由都没有说服力。一年四季,每个季节都有躲不掉的、必须属于你的那么多的劳动。尽管没完没了地干,也总是没头没尾、层出不穷、看不到尽头。
我还是幸运一些,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辍学而下地干半拉子活的,也不会去当牛倌、马倌。因为妈妈早就发狠说「就是砸锅卖铁、拼裤子当袄也得供你们念书」。所以,书,必须念好,念不好要挨「修理」的。而干活,是永远少不了的功课,这是毫无疑问不容许随意「移情别恋」的。不把属于你的那些活做的彻底、干出个究竟,就没有你的自由,挨打,就是常事儿了。家里面有「笤帚疙瘩」、「烧火棍」两件武器,就是给你准备的。只要你的活干的不应时,大人们不如意,一定是这两种武器「侍候」。那自然,想偷懒更是不行的。每家每户属于孩子们的活大体相当,不同的是量化标准不一样,质量要求不一样。
「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儿时经历的苦楚无非是挨饿和劳累,那是特殊年代的记忆。实在说,我是比较幸运的,基本没经历过特别挨饿的日子,也只是象征性地吃过「代食品」和麦麸子,吃野菜是必然的,再是富足的人家也是要吃的,很寻常,因为吃野菜肿脖子的事儿也长有。也曾经把「炒黄豆」当饭吃,但并不经常。尽管是在三年自然灾害中,我们大队对社员管护的不错,想办法让社员少挨饿。
我母亲也是很强势的人,过日子总是井井有条,家里总会有些粮食,所以并没有很苦难地挨饿。而干活挨累却是「常行理儿」的事儿。我感觉,越是日子过得好的人家的孩子越是干活多、越是挨累,而越是贫困一些人家的孩子都是玩的尽兴。他们不挨累,但饿的难熬,我们累的够呛,但并不怎么挨饿。因为只有挨累多才能日子好,都是成正比的。我们家就总是有干不完的活,有些「昼出耘田夜织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的感觉。每天都给你布置的满满的。冬天早上不到六点就得拎着粪箕子顶着星星出去捡粪,出去晚了捡不着。白天要扒麻杆、卡拾秫秆(用刀头修理掉秫秆表层的叶子),编炕席用。还要推着小推车到甜菜地里刨捡落在地里的甜菜疙瘩,除了熬一些糖稀,主要是用来喂猪,还可以把甜疙瘩洗净切碎蒸菜团子吃。既冻得要命又累的要命。别人家的孩子都没有这些活。到春天雪化了,就要捞着大耙到甸子里捞柴禾,然后左一扛右一扛地往家背,没完没了。还要烧荒刨地、被垄,开一些「镐头荒」。那时我们那有很多的草甸子,房前屋后都是,只要肯挨累,总能开出一些地来。我们家最多时差不多足足有一垧地的「小开荒」。然后种地、铲地、拉犁杖趟地。这就有了很多额外的粮食。而一些人家认可挨饿,也不去开荒,所以没办法不挨饿。「四清运动」后割资本主义尾巴开始,就都被大队收上去归集体了。夏天家里喂猪的猪食菜都得你承包,放学了就拿着麻袋和一把镰刀去割那些「徽菜、苋菜、刺菜、曲麻菜」喂猪。为啥有的人家过年杀不起猪,就是不养猪。说是养不起,其实就是人懒,连猪圈都没有,怎么养猪哇?那是没办法的事儿。还得做饭。因为大人都到生产队干活了,很晚才收工,小孩子就得主动承担做饭的事儿,那时也就十来岁的样子,也学会了捞小米饭,炖茄子。而有的人家的主妇根本就不到生产队干活,专门在家做饭。所以他们的孩子都没有这些活。秋天的活就更多了,收拾房前屋后的小园子,小开荒地里的庄稼、秸秆,到地里捡庄稼,在家里搓苞米、垛柴垛,也是没完没了。
十岁开始就在生产队参加割小麦,抱着四个「苗眼」,不厌其烦地要割上半个月的小麦,那麦芒子把胳膊扎的稀烂,再一出汗,火燎燎的疼,每天也只能挣六个工分。从十三岁开始一到星期天、节假日就到生产队干半拉子活,铲地、割地、刨粪啥都干。而有些和我同龄的孩子很少干这些活。长年累月这样,我有些崩溃,对妈妈整天安排我没完没了地干活特别不满意,就和妈妈分辨说,这样的每一天我受不了,干活行,但啥活你都得定个数,我完成任务就行,别没完没了的。人家的孩子就是玩,一点活都没有,谁像我一点玩的时间都没有!妈妈也看我说得在理,就分别给我定出任务了,比如,每天扒半梱麻杆、卡拾三梱秫秆,捡三筐粪、搂多少柴禾等等,总归是有数量了,这我就解脱了。我除了写作业时间,都是起早贪晚来干,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就出去玩了。其实稍大一点到十三、四岁以后,就不那么贪玩了,自愿地干一些活了。比如,到秋天放学后,我拿着一把镰刀、一个大扁担、两根绳子,到甸子上边边拉拉地打「秋板」柴禾 ,每天也能打十几捆,用大扁担挑回家。很值钱的,到冬初时候一角钱一捆卖给公社那地方的非农业人口人家,我每年至少打一千多梱秋板柴禾,也能收入一百来块钱,很解决问题的。冬天也不闲着,想法子到生产队干活。我们几个半大小子也跟着社员一起去刨粪,社员们有意见,说我们来糊弄工分。于是,就让我们单挑,每人刨的粪自己码一个堆,看谁刨的多,然后确定留谁。没一会儿,几个孩子加一起都没我一个人刨的多,所以都「蔫退了」(自动走了),就剩我自己。这样,我每年都能在生产队挣近一千个工分,也是二百来块钱,自食其力没问题。但就是累呀,累的没着没落的。所以很羡慕别人家的孩子,但又很欣赏自己,毕竟一年下来收入不菲呀。
苦归苦,累归累,相比较还是快乐的时候多。从记事儿时候开始就觉得很快活。就从以下一些片段来分享我孩童时的快乐吧!
最烦人的是春天。春天的时候,春风很大、很厉害,把人的脸都吹得裂出了小口子,脸上嬗的麻麻咧咧的,一沾水死啦地疼。但你除了硬挺着再没有别的办法。我老家那个地方是大平原,烧柴相当紧张和困难,生产队分的那点秸秆啥的根本不够烧。尽管再「省吃俭用」每年也得缺少两个月的烧柴。所以,春天除了需要继续捡粪肥之外,重要的是大量的捡柴火、搂柴火,拔麻苲、打苲拐,用钢筋编制的大铁耙子在甸子上捞柴火。然后,一扛一扛的往家扛,或者用大扁担往家挑。否则,家里的柴火不够烧,那是顶顶麻烦的事儿。不但要住冷屋子,而且吃不上饭。所以,每到放学,就要扛着耙子,腰上系着麻绳子,或者拿着镰刀、一个大扁担和两根麻绳,不是去捞柴禾,就是去捡柴禾,也或者是拔麻苲、打苲拐,天天如此,干少了不行。所以我们家的柴禾垛总是那么丰满。而且都是一年压一年的积攒。陈柴禾既好烧、又省力气。从不烧当年的苞米杆子。当年的苞米杆子全是靑头愣,点着了,都是火燎杆子,一呲溜就灭了,把家庭主妇呛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米在锅里糗着,做成的是夹生饭。这就是缺柴禾的后果。所以,柴禾是居家过日子的大事儿,不能不当回事儿。
春天夹杖子的活,能把你逼疯了。我们那地方的杖子都是用秫秆夹成的,没有其他材料。这个活不是很累,但很烦人。当你听到你的伙伴们在学校操场打篮球那种火热激烈的时候,你的心里不可能不长草,因此经常走神、溜号,这免不了的挨骂。好不容易等到杖子夹完了,天已经黑了,学校的操场已经没有了人声鼎沸。可你该和谁生气呢?只有懊恼!
春天还有一大堆的农活,那是需要全家总动员的,没有例外。要在自家小园里挖地、揹垄,栽蒜、栽毛葱、栽土豆、栽各种秧苗,种苞米等各种农作物。这些活都是时令不可逆、时间不可逆的。区别在于越是富裕的人家这种活越多,一年到头干不利索,反而穷一点的人家他们随意性比较大,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不会过日子」,所以就没有这么多的活。也不把这些活当回事儿。而我们却需要整天在园子里打磨磨。我从小就恨活,使劲地干,忘情地干,恨不得把所有的活一把干完了,好出去玩一会儿。可是你至少该挨骂了。到了晚上,大人没看见你在地里干活,立马会发火,你再说你已经把该干的活都干利索了,还是吼着你说,「园子里一堆的活,你怎么就干利索了,就是懒,一肚子玩的心」。哎呀!没地方讲理去,谁听你的理呀,不打你一顿已经是美着你了!
最难缠的是夏天。夏天天长,显得活会少一些,但是很磨叽。主要就是在自家小园和园田地里铲地、拉犁杖趟地、间苗,然后就是在野地里割猪食菜,回家馇猪食、喂猪,然后的大活是做饭、熬菜。早上起来,家里大人都已经上地里干活去了,你顾不上吃饭,要先喂猪,等到猪倌吆喝着「松猪嘞」,你得赶紧把自家的猪送到猪群里。然后,拿起锄头侍弄小菜园的地。干完该干的活,需要准备中午的饭菜。因为你不知道做什么,当你看到家里还有剩下的大饼子,就知道该做什么了。心里有数了,也该上学了。到了中午,学校一打铃放学,赶紧往家跑,因为一旦放猪的把猪赶回来了,家里没人,那就惨了,那猪会拱破杖子钻到园子里,把秧苗都祸害了。所以你得在上学前在院子里放上一堆曲麻菜,一旦猪先进家了,有曲麻菜也能起到作用。你回来后要马上温热猪食开始喂猪,把猪喂饱了圈到圈里 ,然后跑着到豆腐坊用黄豆换一块豆腐。回来后赶紧点火做饭。把锅烧热了,倒上一点点豆油,切点葱花放进去爆锅,然后往锅里加水,差不多了,把豆腐切成小块,同切好的土豆一起放进锅里。再把锅里放上锅杈,铺上帘子,顶上放一些剩的大饼子,这顿饭就算一锅出了。等你在咸菜坛子里捞一些咸菜,再切一小碗老虎菜,大人们也都收工了。自然吃着你做的午餐都是很高兴的。
吃完午饭,很多人家都开始午睡了,因为早晨起来的太早,午睡能解决很大问题。但我们家没有午睡这一说,都是要劳动的。要把小菜园里没铲完的地铲完。我们自然也不能呆着 ,也得跟着去铲地。没多大功夫,大人们又都上工走了,我要等着下午的猪群来了以后把猪送到猪群里,才能去上学。一般下午两点多钟我们就放学了。一下午的时间有干不完的活。先是拿着麻袋和镰刀去割猪食菜,满大地里寻找「徽菜、苋菜、刺菜」等能喂猪的野菜,扛回来要用锅烀上。把锅烧开、住火了,就在锅里捂着。然后又拿起麻袋去割曲麻菜,扛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圈猪的时间。猪回来了,先拿出一些曲麻菜让猪先垫吧垫吧,然后把烀好的猪食菜盛到一个缸里,留下一些,放一些苞米糠、麦麸子啥的和匀乎了开始喂猪。喂饱后,把猪圈到猪圈里,回头开始做晚饭。一般说,晚饭都是捞小米饭。不夸张地说,我十虚岁就会捞小米饭,那是逼出来的。自己不干,等到妈妈收工后再做饭,妈妈也太累了,我们也会饿的受不了,所以干脆就学着做。捞完小米饭,用饭米汤炖上一锅土豆菠菜也很丰满。晚饭后更不消停了,阿玛从生产队推回来一幅犁杖,我们要把家里所有的绳子找出来,栓到犁杖上,进行人拉犁杖趟地,这要比用镐头揹地强多了。我们家前后园子加起来也得有一亩来地,靠揹垄是很难的,只有用人拉犁杖才最好。家里面每天都有活,想出去玩一会,太难了!
秋天几乎全是重体力的活。因为那是丰收的季节,抢秋、抢收是一种必然。很多东西都需要往回抢,抢不到、或者抢的少,对一个家庭来说,影响是相当大的。从根本上说,所谓的富裕户都是劳动的付出所得的回报。
秋天的活不但多而且累。最先到来的活是「拔蒜、晾蒜、编蒜」,这活忙叨人,干起来没完没了、没头到脑。我们屯子有种大蒜的传统,家家户户分的园田地大都栽种了大蒜,一般人家也有两三万头,多的人家要栽十几万头大蒜。这是非常赚钱的副业,最多的人家这一项就能赚两千多元钱,在那个年代实在是太诱人了。虽然说这是资本主义尾巴,但只要大队支部睁一眼闭一眼,也就那么维持了。家家都把蒜栽到园田地的中间,在外面也看不到有大蒜的影子。就这么瞒天过海的年年都过来了。拔蒜的手筋呲呲地疼,腰也是没皮带脸地疼,恨不得躺在地上不起来。晾大蒜要把大蒜摆的周正,最烦人的是赶上下雨就很麻烦,要收拾起来盖上,不能被雨水淋着。编大蒜辫子就是把大蒜编成类似大姑娘的辫子一样,一坐就是一天不起来,一站起来都不会走路了。编成蒜辫后,还要继续晾晒,晾干了要放到通风好的地方收起来,既要防止雨淋,又要防止霉变。直到有方便车时拉到县城卖掉,一辫子大蒜是一百头,两元钱一辫子卖掉。收拾完大蒜,就开始收拾园田地的苞米、黄豆等作物,收割完还都得弄回家,除了背、扛,就是往回挑,十足的累人。最后是收拾房前屋后的菜园子。已经过了白露,老话说「白露烟上架」吗,要开始晾烟了。这是顶顶烦人的活,先要割烟叶子,在叶子底部留下烟拐子,再把烟叶子插到晾烟绳里面,有烟拐子烟叶就不会往下掉。晚上要用一些草帘子把烟架都盖上,一是怕雨浇了,二是怕把烟叶冻了,这都是麻烦事儿。这批烟叶子晾差不多了,要下架,然后逐个烟叶的摩挲、平整,最后就是绑烟把了,大约一斤左右一把的绑,这活能烦死人,没人爱干。但一般的人家也没有,所以很少有孩子挨这份累。这是经济作物,卖旱烟也很值钱的。 快上冻了,要抓紧把园子里怕冻的蔬菜拾得回来。黄瓜已经基本没有了,把黄瓜架拆掉,把不被发现的小黄瓜扭摘下来洗干净用盐水煞一下,晾干了扔到大酱缸里,酱黄瓜是最好的咸菜。还有一些窝瓜和角瓜。要摘下来洗干净,用那种叫「窝瓜拧子」的工具,把窝瓜和角瓜都拧成片状的条子,搭在晾衣绳上晾干,成为冬天很招人喜爱的干菜。把茄子和辣椒秧都薅下来,码成垛,根据天气情况陆续摘掉剩余的茄子、辣椒。到天气上冻时,用这样的茄子扭和辣椒扭做「酱辣茄子」,也有叫「酱猴」的,那是最美的下饭菜。香菜就是晾干了用,也可以淹咸了用。最烦人的是起土豆。要用二尺子把土豆垄刨开,把土豆大小分开,手选土豆,然后进行晾晒。土豆一旦被太阳晒得厉害了,会发青,我们称为靑头愣,吃起来口感是说不清的辣味,很难吃的。所以,既要通风又不能被太阳晒,直到天气大冷了才可以下窖储存。还有就是芹菜,要在接近上冻时把芹菜割下来,放到阴凉处,慢慢地冻起来,冬天可以吃冻芹菜。芹菜根可以洗干净蒸熟了,扔进酱缸里,也是一道好吃的酱咸菜。也可以将其埋在一个大槽子里,一冬天也可以收割几茬新鲜芹菜。
把家里家外的活都处理干净之后,对我来说继而开始的是满山寻找有「秋板柴禾」的地方。这是其他孩子都不干、或者也是干不了的。每天放学后,要拿着小镰刀、一根三米长的大扁担、两根绳子,到事先选好的地方,用小镰刀每天打二十捆秋板柴火,然后得用大扁担挑回来,码成垛继续晾晒一下,赶上周日,要打一百梱挑回家,这些柴火是家里舍不得烧的,要一毛钱一梱卖给公社所在地那些吃供应粮的住户。我每年都能打上一千捆的「秋板柴火」,也是一百元钱的收益。
到生产队起甜菜的日子,就更够累的。我们大队种有一百多晌地的甜菜,到起甜菜时,家家可以到甜菜地劈甜菜樱子,主要用来喂猪,否则,一冬天猪就没有吃的,再就是可以挑选嫩的叶片用开水焯一下蘸酱吃,也是一种稀罕物。几十麻袋的甜菜樱子扛到家,真真累得够呛。
捡地(捡拾地里丢失的粮食)拼的是起早贪黑。生产队把地里的庄家都收完后,可以允许社员到地里捡粮食了,一般都在重阳节前后。俗话说「九月九大撒手」吗!这是很不简单的事,谁家捡的粮多,就少挨饿,免去很多挨饿的痛苦。那时捡粮食甚至成宿隔夜地干,全家总动员,一家人家一秋天各种作物加起来也得捡个几百斤。很多人家舍不得让孩子起早贪黑去捡庄稼,大人也不愿意遭那份罪,这就没办法不挨饿了。所以,我对那些挨饿的人是很少有同情心的,因为他们太懒、太娇惯,所以挨饿。说实在话,我虽然起早贪黑累的够呛,但我们家就从来没挨过饿。
最难熬的是冬天。冬天的活都集中在放寒假时,冬天的活既遭罪又磨叽,没完没了的,想出去玩一会很难。一早晨不到六点就得顶着星星起来捡粪。那时一到冬天各家的猪狗啥的都散养,早晨能捡到很多的猪狗粪,但是起来晚了就没你的份了,让别人捡去了。这是每天必备的「功课」,否则完不成一冬天捡3000斤粪肥的任务。那也是一笔小收入,每百斤粪肥给7个工分,也是200多工分,值40多块钱呢!再一项成总的活就是扒麻杆。这是每家每户的任务,也是为每个家庭留用一些线麻做鞋用的唯一方式。扒麻杆很脏的,呛人,耗时长,谁都不愿意干。正好放寒假,就都得我们干。我们家比别人家多一项活,就是卡拾秫秆。用刀把秫秆外面的叶子都卡拾掉,用来编炕席。阿玛有编炕席的手艺,每年都要编一些炕席卖掉。这是属于资本主义,得偷着干,白天在生产队干活不能耽误,全是晚上贪黑干。其实大家都知道,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没人当真。这些活干起来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别人家的孩子都到外面打尜、踢马掌钉等等各种玩,我却出不去,着急呀!没办法,我只好和妈妈讲条件,约定:一天捡两土篮子粪,卡拾3梱秫秆,扒半梱麻杆,其他零活不计了。还有就是拉着爬犁到甜菜地里刨一花筐甜菜疙瘩。完成这些就可以出去玩了。就这样,我一天忙的急三火四的,有时只顾在外面玩了,就得晚上贪黑扒麻杆,还得挨顿骂。
除了家里的活以外,学校还有放农忙假。得到生产队干活。春季放农忙假主要是种地,我们小学生负责点苞米子,每天早晨不到三点就起来,拎着席篓子到生产队装满苞米籽和社员一起去种苞米,早晨起来没有饭吃,要干到上午九点多才能回家吃饭,真是又累又饿、饥寒交迫,很无奈的。夏季不是放农忙假,而是由学校组织到地里间苞米苗,用扒锄子铲谷子地里的草,连间谷子苗。秋天也不是放农忙假,而是由学校统一组织到地里捡粮食,然后扛到生产队场院检斤计数。我们学校有个好处,不白干活。学校和生产队有约定,按照每个学生的劳动时间和捡庄稼的斤数,在生产队分红后,由学校向学生发放劳动所得,我们叫小分红,不耽误工的学生每年也能分三五十元钱,也是不少的收入。
总归来说,做一个农村孩子太难了,没好的吃,没好的穿,一年四季各种活不断,没地方说理去,得干挺着!那种累呀、困哪,和谁说去呀!所以,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从小就打下了一定脱离农村的烙印。甚至一切的奋斗都是为了将来长大离开农村,必须离开农村,不为自己,为了晚生后辈也得离开农村。这就是最朴实、最朴素的理想!
(八)小女孩的小心思也难琢磨
回味起来,我有一种体会,感觉尽管年龄小,无论年龄大小,也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故事。而女孩子却是故事的发起者和创造氛围与机会主导者。
还有一种体会是女孩子会制造故事,这是女孩子们那种懵懂的耐人寻味。
我家邻居李姥姥,她老人家一辈子养了六个姑娘。小不点的老六只比我大一岁,但我得叫她老姨。「她是我三舅小舅子的小姨子」。这不是八杆子打不到的亲属关系,而是三杆子就碰到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很近的。应该承认,我从小就是个调皮的家伙,经常调侃她「老姨老姨挠炕席,箭秆肚子抽巴梨」!也或者叫她「六尿炕」,但她从不和我生气,只说一句「滚」而已。在我四岁以后,妈妈到生产队干活,就把我和妹妹交给李姥姥看护。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老姨看护我们。长了,就感觉到一种亲情。
到割小麦的时候,正好小麦地就在房后,李姥姥要到地里去捡麦穗,我也闹着要去。我那时也就是虚岁五六岁的样子,李姥姥说,去吧,让你老姨领着你,别乱跑扎了脚。到了地里,老姨总是攥着我的手怕我卡倒了扎着手啥的。我越是不让她攥着,她越攥得紧。没办法,我说要撒尿,就向麦码子后面跑去,她也紧着撵了过去,并且要给我褪裤子。我害臊的不行,手捂着不让她褪,最后还是被她褪下来了。我就想,一个女孩子咋扒一个男孩子裤子呢?于是,我就问她,你一个小丫头扒人家小小的裤子,不嫌磕碜吗?她回答说,我不是你老姨吗,别人,我才不稀罕管呢!我又问她,从没见过你们丫头尿尿,你们怎么尿尿哇?她听后,脸色红红的向我丢了一句「滚」!这就算完了。
稍稍长大到十岁以后,家里属于我的活逐渐多了起来。我也不再用老姨照顾了,反而老姨需要我的呵护,我成了老姨的依靠。特别是在割猪食菜的过程中,地里的庄家都长很高了,女孩子家自己是不敢去野外的。所以,每天都是她来找我,让我领着她一起割猪食菜。那天,我们在一片黄豆地里割刺菜,听见有哗啦哗啦的声音,她怕得要命,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不松手。我说,没事儿的,你把手松开,真有啥情况我有小镰刀呢!但,尽管怎样,他就是不松手。直到看到是两只猫在追逐着,她才放下心来,把手松开了。随后,她跟我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不给你当老姨就好了」。我说,为啥?她说「你不懂」!
她们家的姐妹都不念书,李姥爷老早就让她们辍学了,所以,老姨也只是读了二年级的书,这让我很难理解、很难接受。从她不读书开始,我甚至再没有单独见过她。据说后来她找的对象是我中学的同学,结婚的前一天晚上,她哭的特别伤心,到临上送亲车的时候眼泡还发肿呢!
思考是深刻的前提,凡事都需要思考成熟后再下结论。而思考,又或许是勇敢向前的绊脚石,思考多了,会使问题复杂化,容易不坚定,步伐不够坚实。然而,作为小小年纪的我们,都是一切凭感觉而动,而一切的思考都是利益关系。仅仅的一个小学生,根本不存在深刻的理念,而是以既得利益为目的,所以还是信奉【国际歌】唱给我们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这是我不够成熟心里的一个不深不浅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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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谢文孝。黑龙江人,1954年生人。黑龙江作家协会会员,七台河城市文化研究院创业文化研究所所长。
编辑(欣文)近照
编审近照
监审(阳光)近照
组稿编审监审:
七台河城市文化研究院
七台河市作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