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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当年供销社

2024-10-03三农

小时候,住在农村,基本都是在生产队里,上学之后要去学校,活动范围大了点,说大,活动半径最多也只有一公里。在这一公里的圈子里,最热闹最向往的地方是大队的代销点。只是一个点,连个「店」也没混上。你可别小看着代销点,猪肉鸡蛋豆腐茶干,棉布棉线脸盆木梳,痰盂木桶笔墨提篮,还有农药化肥磷酸氢铵……凡是跟老百姓生活生产密切相关的,这里是应有尽有,无所不有。当然,代销点里买东西并不是有钱就能卖给你,很多东西是要购物券的,布有布票,化肥有化肥票,买肉要肉票,连缝衣服用的棉线也要票。

开始听大人说代销点,也弄不清意思。后来知道了,这代销点,就是供销社设置在各大队的点,他的妈是供销社。一个点都有这么多的东西卖,那供销社得有多大啊,那里面卖的东西肯定比代销点要多得多。

供销社不像代销点,每个公社只有一个,我们公社的供销社不像一般的公社,就在公社革委会所在地。胡集公社革委会在王家楼,供销社在胡集镇,这里离我家更远。我在三四年级的时候才第一次走进供销社。那一回是父亲到代销点买化肥,有一种化肥代销点卖缺货了,要买就得到供销社。生产队里急用,农时误不得。父亲是副队长,管生产的,就决定带一队有自行车的男劳力去供销社买化肥。28大杠的永久牌自行车,我就坐在前杠上。后座是留给化肥的。

一吨化肥,去了三个人。我父亲是队长,驮了400斤,25公斤一袋,整整8袋,后座上挂满了,实在装不下,大扛上还搭了一袋,回家的时候,我就是坐在大扛的化肥袋上,和尿素们一起运回家的。

买化肥是正事,在大人们办理购买手续、交费、搬运化肥的时候,父亲将我放在供销社的营业厅了。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看得我眼花缭乱,茶瓶有各种各样的,不仅品种多,花色也是代销点里看不到的。各种布匹,一匹匹的树立在柜台里面,有顾客过来看中哪一款,营业员从柜台上取下来,看中了交完钱,看到交款凭据之后,营业员用竹尺飞快的量好,一个类似于粉笔的三角状的浅色划线笔,在布匹上画好记号,然后再量一下,称之为复尺,确定无误之后,剪刀在边上剪一个口子,双手从豁口处一撕,哗地一声脆香,布匹就整齐地分开了。我惊叹于营业员的手法,果断、麻利、快捷,比我们的老师写字爽快多了。

文具柜台有各式文具盒,那些印着美丽图案的铁皮文具盒比班上同学从上海带回来的还要漂亮,虽然我用的还是向大队卫生室的医生那里要来的装青霉素注射液的纸盒,但我不能,也不敢提出买一个文具盒。一来我也没有多少文具装进文具盒,二来我能够上学已经是天大的交情,哪里还能提出额外要求,与我同龄的小伙伴不少连上学的机会也没有。

还有吃的,五花八门花花绿绿的糖块,琳琅满目,但只能看看,没有一块是我的朋友。所好的是父亲不管去哪里,总会买几块糖块回家,给我们三姐弟分一分。这个就算不提出要求,父亲也会买。

第一次进供销社,打开了农村少年的视野,不仅印证了关于代销点的传说与解释,更令我惊叹于这里的地方之大,商品之多,品质之好。还有一个小激动,就是这里的女孩漂亮,个个如花似玉,长得像仙女似的。

供销社成了我心中的一片圣地,这里有好物,有美女,有各种紧俏商品,稀缺物资,还有可以做裤子的非常凉爽的日本尿素袋。但要进这个单位,非常之难。有人戏谑,七世修不到粮管所,八世修不到供销社,一点也不夸张。八十年代初期,恢复高考之后新毕业的学生也以能够分配到供销社为荣,如果被分到学校,那肯定是没头路。据说,一个公社领导到一所学校去检查工作,跟教师们讲话,「你们好好干,工作出色,我就把你调到供销社。」供销社俨然成为一种可以用来奖励的稀缺资源,可见供销社那时候有多热门。

也是八十年代初期,我从师范学校毕业,安排到里下河地区工作,当地教育部门的领导为了能留住我,就很热情地给我介绍了一个在供销社工作的姑娘,工作稳定,人长得很漂亮,户口啥的也没有问题。领导讲了这个女孩的很多优势,但最终还是被我婉拒。我父母告诫我,一旦在这里娶妻生子,一辈子就再也调不回去了。

后来我调回到上河一带工作,单位里有两个同事的爱人都在供销社工作,让我羡慕得不要不要的,要买点啥,跟他们说一下,下班的时候就会帮忙带回来,价格还不贵。只是这种羡慕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商品供应的丰裕,供应渠道的增加,一声「改制」,供销社褪去了贵族身份,一时间沦落到平民也不如,当年那些分配到供销社的院校毕业生转眼间成了找寻门路再就业的转岗人员,真的是应了一句古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久前,去西大街遇到一个老同志,说供销社还在,我倒有些吃惊,在我的印象里面,这个名字已经是昔日黄花,早已凋谢了,现在哪里还有?不管供销社在与不在,但我们不能忘记,在我们的社会主义事业发展进程中,供销社是做出了重要贡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