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孟德夫子
「河谷盛夏山区春,高原艳秋雪山冬。」
位于云南香格里拉的巴拉格宗,正应了这句古老民谚的描述。这片土地海拔高,地势险峻,气候变化多端,自然风光原始而纯净,是一处几乎被世人遗忘的世外仙境。
在这块人间净土里,巴拉村的居民们保持着简朴的生活方式,却也面临着因交通闭塞而带来的种种困扰。在仙境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是被现代文明忽略的落后与贫困。
传说,在1300年前,一位名叫斯纳多吉的英雄人物,抛弃了权势和财富,为巴拉格宗留下了一段流传千古的爱情佳话。 而在1300年后,一位同样英雄的人物——斯那定珠,在巴拉格宗修建了一条连接天边 的道路,让这块隐秘的土地被全世界所知晓。
是什么驱使他不计代价,自掏腰包,倾注终生精力来修建这条路?这条路又给世代生活在巴拉村的人们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
1974年,一个藏族男孩在当地铁匠铺拉风箱时,不慎被烧红的铁水打倒眼睛。随后,父亲带着他跋山涉水,历经五天方才抵达医院。然而,医生仅看了一眼便宣告由于拖的时间太久,已经无法治愈。
这个男孩就是斯那定珠,出生于香格里拉深处的一个偏僻村落——巴拉格宗。
巴拉格宗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孩子们读书要穿越雪山、草场才能抵达学校,而且学校没有教室,只能在林间空地上上课,遇到雨天则躲在大树下避雨。一个班级只有一本课本以供学习。这里生活艰苦,整个家庭的年收入还不足两千元。
有一次,斯那定珠被生产队指派至铁匠铺帮忙拉风箱。铁匠一不小心把烧红的铁水打进了他的眼睛。他父亲立即停下手中的工作,带着他踏上前往县医院的路。
从村子到县城,唯一的道路是一条宽不足半米、长达三十公里的人马驿道,走完整个路程需要超过五天的时间。
由于事态紧急,他父亲将绳索系在腰间拽着他,两人不分昼夜,爬山过河,终于在第五天抵达了县医院。医生看后沉着脸说:「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已经完全没法治了。」
因此,斯那定珠的左眼从此失去了光明,但这次事故也让他首次走出大山,见到了大山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
街道宽敞,车辆轰鸣,处处亮着灯,商品琳琅满目。相较之下,自己黑不溜秋,浑身脏兮兮的,斯那定珠一时间感到自卑又羡慕。
返回村子的那天晚上,斯那定珠望着父亲坚实的背影,心中涌现许多复杂情绪。
快要到家时,他跟父亲说:「阿爸,我长大以后要修路。」起初,他父亲并未明白他所指何事。当他再问时,斯那定珠解释说:|「我想要修一条车子能直接开到家门口的路。」父亲笑了笑,只当他在开玩笑。
后来,斯那定珠开始协助父亲为粮站运送公粮,这项劳作每日可换得两个工分。父子俩每次往返需花费四天时间,拉着五匹骡马,每次能运送五百斤谷物。
「两万五千斤玉米,运了大半年。什么时候我们能有一条通向谷外的平坦公路,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斯那定珠默默下定决心,要去外界闯荡。
当他13岁下半年时,斯那定珠告诉父亲他想要出外赚钱,然后用赚来的钱回来给家乡修路。父亲听罢瞬间变色,认为出远门与建路都是异想天开,且斯那定珠作为长子,出远门就是不孝,二人因而产生争执。
即使如此,斯那定珠并未放弃心中的愿望。他听说广州某实验室急需水晶石,于是便开始在村中向村里的妇女们收购,商定好价格后用铅笔开具借条。尽管父亲口头上不支持,但最终还是把全部的35元积蓄给了他。
就这样,带着25公斤的水晶石和35元钱,13岁的斯那定珠独自外出,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刚抵达广州的时候,斯那定珠遭遇了质疑的目光,但在他的坚持下,买家终于同意验货。没想到,他带来的水晶石质量远超预期,因此斯那定珠以9000元的价格成功出售。
对于当时的斯那定珠而言,9000元是一笔不小的金额。他买了一件满是口袋的布马甲,将所有的钱紧紧藏于口袋之中,甚至睡觉也不敢脱下。
他第一次去饭馆吃饭时甚至不大会点菜,当他点了炒肉和番茄鸡蛋汤准备吃的时候,心中想起家乡还那么贫困落后,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斯那定珠通过买卖水晶石积累了一笔初始资金,在城市中成功开了利润丰厚的五金店和涮羊肉火锅城。经过27年的艰苦奋斗,他积攒了三四千万的资金。到了40多岁,斯那定珠决心返回故乡实现自己修路的梦想。
「修路的话我们会变成穷光蛋!」他的弟弟洛桑扎西极力反对,周围的人也都不相信他能够完成这一伟业。
但斯那定珠一旦决定,就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他首先从214国道附近的几个村落出发,不仅需要协调40多户人家,还涉及到土地占用、资金筹集、施工队伍的联系等诸多事务,这一切都依靠他一人的努力。斯那定珠的那辆破旧的吉普车变成了他移动的家,洗漱用品和衣物都放在车内。
在协调过程中,他遇到了不理解的村民们。有的人直言要他交钱,还有一位村民甚至当着大家的面向他吐唾沫。为了筹集资金,有一家银行他曾光顾了58次。在没钱的时后,他卖掉了自己所有可以变现的资产。即使在妻子生产的紧要关头,他也只是到医院签了个字,然后立即返回工地继续投入工作。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决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从一个千万富翁变得负债累累,在他们看来,他简直疯了。
然而,斯那定珠的父亲反而开始支持他了。
当路修建到大半时,他的父亲来看望他。由于路还未完工,汽车行驶非常颠簸。从那以后,父亲便频繁询问路修建的进度。
在修路即将完工时,父亲表达了自己的期望:「我真的很想坐上你的车,去巴拉格宗看一看……」可是,那天晚上9点多,他的父亲就离开了人世。
两个月后,公路正式通车了。通车那天,斯那定珠既高兴又有些悲伤,因为他没能实现开着车带着父亲再去看一次巴拉格宗的心愿,这成了他一生中无法弥补的遗憾。
从童年时父亲带他去医院治眼疾,到路修建完成,斯那定珠用了整整40年的时间。这是一条全长35公里,海拔750米,拥有52个发卡弯的壮观公路。斯那定珠用了10年的时间,终于将这条路修完了。
这条路建成后,村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家庭的年收入从不到2000元增加到10万元,村里还建起了水泥地、篮球场,有了面包车......
斯那定珠常说:「故乡不应该通通走掉。」他的善行吸引了32户人家返回,而更多的人开始和他一起加入到发展家乡的事业中来。
现在的巴拉格宗旅游业发展得越来越好。斯那定珠仍旧住在巴拉格宗,每天都会去村子里看看。或许有一天你去到那里,还能遇到这位坚毅、善良的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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