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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炊烟,感受老娘的温暖

2024-01-15三农

小时候,娘是我们嘴里的饭菜,身上的衣服,手里的伞,黑夜里的煤油灯,委屈时的小手帕,长大后,娘是怕我们背上的包袱,是怕我们摊上的麻烦,是春节前,望穿秋水的目光,而今啊,娘是一张照片,是清明雨中飞舞的纸蝴蝶,是不敢想起的愧疚,是藏在一首诗里的疼痛,更是我们永远无法抵达的故乡。自我有了记忆,母亲就与灶房,与烟火联系在了一起。灶房是乡村生活的恒久风景,它和那些粗糙干裂的手掌,那些因烟熏火燎而迎风流泪的眼睛,共同构成了农家生活最本质的背景,掩映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春夏秋冬,有了灶房,就有了安宁和温饱,就有了繁衍和生存。

昔日的乡村,庄稼人生火做饭都用灶房。这简陋的灶房,是岁月里抹不掉的记忆,也是娘的影子。我家的灶房在院子的东墙边,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娘已在庄稼地里耕作了。忙过一阵子农活,太阳升到了东山头,娘收拾农具开始回家做早饭。一回到家,娘就走进灶房,她的影子便在东墙边的灶房里晃动起来。我家的灶房很简易,用土砖砌成,灶台表面用水泥提浆抹匀,光亮平滑。土灶上坐一口铁锅,对侧堆放着生火的稻草、豆秸、棉柴、树叶、枯草等柴火,随季节变化轮番塞进灶房。娘从庄稼地里回来,在水盆里洗干净手,顾不得歇上一会儿,就在灶房内生起了火,我清楚地记得,家里有一个大大的灶房,里面镶嵌着一口大大的铁锅。

老娘忙碌之时,身影总是被白炽灯映照着,在墙壁上晃来晃去。她在灶前煮东西的时候,便把我放在厨房门口的一张小小的矮凳上。我坐在那儿,托着腮看灶下熊熊的火,把整间厨房照得通红,而母亲瘦削的脸,也淡淡地染上一层美丽的红晕。此刻母子俩都没有说话,只有食物的香味,兀自在小小的空间里静静地回旋。灶膛里又攒动出火苗来,我家烟囱升起快乐的炊烟,缕缕炊烟逐渐升上了天际。上学的时候,我家的早饭特简单,几个麦粑和稀饭,还有一碗泡菜。上完早课我一回到家,就看到娘不知疲劳的身影。娘从灶房把早饭端过来,我家的灶房简易,早饭也简朴,娘的影子却很温暖,每当站在高处,看到从我家烟囱里,跑出来的炊烟悠悠出现在眼前,我心中就感到无限快乐。

日头当午,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焦煳味,娘又用土灶做午饭了。在乡下,娘在田园里播撒着青春,斗大的字不识得几个,说出的话句句都是经典,每天穿梭在田间地头,用脚步丈量着土壤的墒情,想家的时候,袅袅炊烟,在母亲的劳作中向外飘飞,岁月里的日子简朴,我吃着娘在简陋的灶房里烹煮的饭,一天天快乐地生活和成长,颇感温馨和惬意。那天我嘴馋,娘好像早就知道我的心思,就用节省下来的钱,变着法儿给我做可口的饭。

迎着暖阳从村口跑回家,我看见娘正在灶房做午饭,灶膛里柴火「噼里啪啦」地响,铁锅里冒出香喷喷的气味来,我瞥了一眼就开心地笑起来,娘给我做油炸粑吃,油炸粑花钱不多,娘却能做出美味来。当时的条件相当艰苦,娘总是想尽办法改善生活。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无非是在玉米饼中,加点白菜或绿豆做成的馅儿,或是偶尔炒个糖豆,蒸个花卷。娘为了哄我多吃一些,便带我做一些小游戏。现在回想起来,玉米饼如何下咽似乎已经记不起来了,而留在记忆深处的则是那缭绕在灶房里无法割舍的浓浓亲情。

那时候,乡下的各家各户,几乎都有一个灶房,有一个烟囱通向屋顶。每当在野外割草或是放学回来,老远就会看到炊烟从村子里,一座座青灰色或红色的瓦房间袅袅升起。每当炊烟升起时,就会看见田埂上,许多荷锄归来的人们,朝着各自熟悉的那道炊烟走去,疲惫的脚步显得格外轻快。对于孩童们来说,我们熟悉村子里的每一座房子,也熟悉每一个烟囱,每一道炊烟。透过炊烟,我们可以知道是谁家的娘在做饭;透过炊烟,我们可以亲吻四处飘逸的饭香,咂巴着口水,生出对生活的眷恋和向往;透过炊烟,我们还可以懂得父亲的汗水怎样瘦了自己的筋骨,肥了田间的谷穗。灶房和烟火就是乡下人的日子,是乡情浓聚成的一道优美独特的风景线,也是乡亲们生活的希冀和灵魂。

日子一天天往前走,娘在庄稼地里劳作,灶房还是娘的舞台。娘在灶房里生火烧水,煮粥和蒸粑,艰苦的生活中总有娘通过艰辛劳作,带给我的幸福和快乐。我童年的岁月简朴又温暖,想起家乡的灶房,就想起了娘。这简陋的灶房是乡土里的文字,是通俗的乡音,更是故土的一缕缕情思,化作一行行热泪,温暖地挂在两腮。苦水里泡老的我的亲娘,一辈子没离开三尺灶台。刀、勺、铲,切、擀、包,娘是人间烟火的主宰,尝尽岁月的咸淡生涩,只为儿女苦尽甘来。

前锅里蒸的,后锅里炒的,全是没有计算的爱。外面的精彩人生的豪迈,似乎永远与她无涉,老娘不知道母亲节,儿女就是她的整个世界,数不清的霜晨雪夜,我们还在梦乡徘徊。娘一手端着油灯,一手捂着灯苗,轻轻地从堂屋走向灶房。土墙上映着微驼的背影,炊烟唤醒天边的云彩。在我看来,烟火的味道也就是老娘的味道,它是母性的,缓缓上升,维系着整个村庄,也承载着村庄沉甸甸的希望和淌不干的汗水。所以有村庄就有人家,有人家就有灶房,有灶房就有喜怒哀乐里的一日三餐,一家人守着一缕香喷喷的烟火,就是守着一份幸福,一份满足。

当我们循着她的指引,背着行囊远走千里之外,在不同的地方展开光亮,老家的烟火从此散开,忽一日儿女殊途同归,我的娘尤如喜从天来。灶房依然是她的主场,用拿手绝活做一桌好菜,把亲生骨肉当稀客款待,灶火映衬着她的笑与泪花,蒸煮交响曲炒出的节拍。那是娘最美的肖像,无需美颜也泛光溢彩,当娘最后一次把油灯吹灭,岁月随后把娘吹灭。娘走了,走的很急,撇下属于她的灶房,活色生香的暑往寒来。

一天天一年年,日子就在灶房里老娘的忙碌身影中流走了,我们也像小鸟一样展翅高飞,背井离乡,可是老娘却怎么也不愿意,离开她居住的老屋,每次去看她,她总是蹲在灶房的灶台前,默默地给我们做饭做菜。生火以后,火势不够猛,她便用一根长长的吹管,对着灶下的柴火呼呼地吹气,火星子在灶下狂乱地飞舞。火势够猛后,老娘便在灶房里以亲情为味精,为她的儿子儿孙们做丰盛的饭食。厨房狭小而局促,我常常被烟气呛得呼吸困难,可是在烟气缭绕中,掌勺的老娘,那张汗水淋漓的脸上,总是隐隐地含着笑意。

老娘的烟火,是不一样的烟火,也是独一无二的味道。每当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上一顿老娘做的饭,我会萌生一种自信,一种满足,那就是在生活这条路上,我会很知足地工作与生活,不会再有饥饿感,会让一切都简单,平和从容。整体厨房,智能灶具,早已切换了老娘的年代,有老娘的日子月亮是圆的,如今娘已化作一轮弯月,照耀着另一片海,老娘用灶房谱成的节律,如影随形韵同天籁,困顿时为我疗伤,奋起时荡我情怀。(王仕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