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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陈启银:院士村的老农具

2024-01-09三农

院士村的老农具

文 | 陈启银

在城市待久了,总有去大自然走走的冲动。我曾去远方的雪域高原、草原湖泊,曾就近走进山山水水、沟沟壑壑,曾回到久别的故乡田园。不管到哪儿,我时常会觉得缺了点什么。到底缺什么?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到中国农谷院士村住了两天,觉得可能把缺的东西找到了。

大门旁石刻牌匾很官方:中国农谷院士村、长江流域农业科技创新中心。让人觉得这里完全是个科研机构。待住下来,在村子里转了转,就会品味出其中的味道。

院士村占地面积近千亩,倚山面湖,一条农谷大道从门前穿过,连通世界。整个建筑由院士楼和科技交流中心两部分组成,为中式院落建筑群,以「农耕文明发祥地的原生态村落」为总体风格。院子以紫薇、玉兰、芙蓉、丹桂、海棠等十几种不同花卉名称命名,还种有相应的树木。正值仲秋,丹桂院桂花飘香,沁人心脾;石榴院果实累累,红色小灯笼高高挂起;樱花院则绿树满园,迎风摇曳。各个院落随地势布局而建,错落有致,风格有细微变化。每个小院的房间里,大部分摆有文房四宝。

让人感受最直接的就是安静。这里除了大自然里的鸟叫声、风声、雨声和田地里虫鸣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气温下降明显。住在小木屋里,闻着淡淡的木香,听着门外的风雨声,仿佛置身于大自然,既清爽又温馨。而这里的服务又很现代,环保、干净、整洁。每栋房屋的联结都是木质栈道,院内的羽叶小榄头红身绿,如花似玉;红、黄、白、紫、粉色的菊花,一枝枝、一盆盆、一簇簇、一行行,有的已经开始凋落,散落在院子里、草丛中、陌路旁。

当我正为院子的设计、设施和环境赞叹时,小院外路口的石磙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次回老家,发现种田全部机械化了,过去必备的犁、耙、耕牛、石磙、钎钽等农具,已经销声匿迹。在这顶级科学家的院士村,为什么还要放这样的老农具?仔细一看,路边、山坡上、草丛里,还有石碾、石磨、板车等,仿佛在述说着古老而遥远的农耕故事。

犁,耕田、翻地、开荒、拓土,都靠它。尖是铁制的,越用越光亮,越用越锋利。而用牛拉犁的弓背和人握犁的扶手部分,有木的,也有全铁的。农忙过后,洗净挂在墙上,像半个搭箭的弯弓,威武而又庄严。经过多少次改良,已经无从详细考证。因为现在农民用上了旋耕机,犁就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

石磙,长江中游打谷用的农具。圆锥形,两头中间有窝,用于将磙架固定在上面。一年之中,只有在打稻谷和小麦的时候用一下,欢快地在稻道上一圈圈地碾压。先碾压稻场,把稻场压平,压实。然后再碾压带穗的稻和麦,直到穗与杆分离。平时,稳如泰山般地待在稻场一角,任凭风吹日晒,冰霜雪雨。一个不起眼的石磙,往往传了好几代,它见识得比任何一代人都多。如今,收割机完成了过去割、挑、打的所有工作,现场脱粒,直接将稻谷拉回家。石磙的心情,怕是也五味杂陈吧。

石碾,本来是用来将谷碾成米用的,用驴拉,或人推。可打米机的出现,也早就把它拍到了沙滩。但这种原始的打米方式,却是永远不能被忘记的。

……

院士村离「屈家岭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不远,在那里看到数量众多的环壕聚落和史前城址、发达的稻作农业、先进的制陶业、精细的纺织业等,还发现了中国第一粒人工稻、第一只彩陶纺轮、第一座隔墙连间式住房遗迹等,人拉犁耕田、在树下碾米的塑像让人再次想起院士村的那些老农具。

从工作人员那里得知,「中国农谷」的概念,是华中科技大学的教授等提出来的。在乡村振兴战略的指引下,在政府、企业、科学家和当地农民的合作推动下,在这里首先开花结果。院士村里有杂交稻、生物工程等多学科的院士往来,他们最懂得现代化的农民、农村、农业,掌握有世界领先的农业科技。在村里吃的农产品全是他们自产的。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联想到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韩愈、王安石等兴起的古文运动,欧洲的文艺复兴,被称为高科技产品的电脑二进制算法可以用中国古老的【周易】去解析等。于是我觉得,在屈家岭遗址上建设中国农谷,是把最古老的农业与当下最先进的农业技术聚集到了一起,传统农具,又让先进农业技术有了根和魂。

他们在讲述同一个故事:最先进的与最原始的,往往只有一层窗户纸的距离;最先进的技术,实际就是在不断回望原始中变革前行,实现对现实的新突破。事要有根,才能致远万里;美要有本,才会动人心魄。大概这就是我寻觅已久的答案,也是院士村放老农具的寓意和价值。

是的,人,只要不忘根和本,就什么都在其中了,也什么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