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华文世界 > 教育

破除唯学历论及尊重人才,不少大学应向这所幼儿园学习

2024-03-25教育

某天晚上,一个朋友发的朋友圈吸引了我,她是贵州省黔东南州从江县丙妹镇大歹村幼儿园的董园长。

与这个村结缘是上一年的暑假,我带领8个来自北京、上海及广州的孩子来这里游学,无意中探访了这个村,我想让城里的孩子看看与感受距离他们的日常非常遥远的地方。

董园长在朋友圈里是这样写的,「给我们新聘的6个保洁员(大歹村妇女)点赞,虽然她们从来没有读过书,也不会讲普通话,但并没有任何影响,她们纯纯朴朴,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把班级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

敢于担责与在地化

我的第一感觉是董园长做事非常务实,有魄力,胆子有点肥。其所在单位是幼儿园,她天天打交道的人群是孩子们,孩子们的安全必须是第一位的和顶顶重要的。面对人手紧缺的情况,但凡安全意识强一点或安全觉悟高一点的园长会怎么做?我估计,首先会上报上级教育主管部门,说明幼儿园的生源情况及目前的师资情况,进而表达教师(含保洁员)的扩容需求,然后等待上面审批,然后上面派有关人员下来摸查情况,经确认需求属实的话,上级主管部门就发布招聘信息,含保洁员的需求人数及任职资格或要求等。

于用人单位的幼儿园而言,这种程序很重要,啥意思?万一有事或出了事,上级主管部门是招聘单位,要承担责任,而不只是幼儿园一方承担责任。

但董园长没有这样做,她选择了「不走寻常路」,她选择了「就地取材」。基于保洁员的客观需求,她与幼儿园其他教师商量,决定起用附近村里的留守妇女,作为幼儿园的保洁员。结果是,这些新上岗的保洁员们非常称职,圆满完成了幼儿园的保洁任务。迫切的事情解决了,还免去了冗长的申报与审批程序,这叫「效率」。

我的第二感觉是董园长很有智慧。「安全」不是第一位和顶重要的吗?这些本村和邻村的留守妇女恰恰是最安全的,因为她们的孩子或她们邻居家的孩子就在这所幼儿园就读,这些妇女是村里的常住人口,照看自己的孩子或邻居家的孩子,无疑会倾注更多情感,正所谓「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而不止于「打一份工、赚一点钱」这么简单。

事实上,我相信董园长能够给到她们的劳动报酬应该不会太高,同样,她们与董园长见面谈及的「工资待遇」亦不会太高,董园长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董园长的父母更是当地人,董园长放假后回到家里,与这些妇女们并无二致,也干着与这些妇女们一样的农活,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这个意义上,幼儿园与毗邻的村庄社区,形成了一种相辅相成、唇齿相依的共生关系,且这种共生关系由来已久。

这给我们一点重要启示,即具有强烈地方文化根植性的在地劳动力(embedded localized labor force)很重要,区别于市场化条件下的外来劳动力(outward labor force),这些劳动力因为具有强烈与恒久的地方认同(identity of place)与地方依恋(place attachment),做事的时候会更用心、更用情,会带着感情去做事,而不只是机械地做事或完成任务(了事)。

此外,从功能主义角度看,让贫困地区没读过书的母亲照顾读书中的孩子,对孩子的学习无疑产生重要激励作用。「你要好好学习,将来走出大山,不然你看妈妈,妈妈就是因为小时候没读书,不识字,没文化,只能一辈子待在村里,只能给你们叠被子、打扫教室」,我想,类似这样具有「空间并置」(spatial juxtaposition)特征的亲子沟通会很大程度上对孩子后天的学习及代际生活际遇的超越形成强大的动力,这比起在外打工的父母在电话那头的唠叨,抑或比起诸多不在场或缺场的空洞性说教,要有力得多,效果也必须好很多。

让留守妇女做幼儿园的保洁员,其对应的「科学问题」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做或从事什么样的事」。很显然,董园长没有秉持或坚持「唯学历论」,而是「这些妇女可以做好保洁工作,她们完全能够胜任这项工作,所以我就用她们了」,她的用人原则是「能力说」或「能力论」。但现实生活中,太多单位、太多地方却依然秉持「唯学历论」「唯资格论」。

高校「破五唯」何其难也

最近,关于高校「非升即调」的新闻不少。其假定有两个:其一,你不是博士,或你没有取得博士学位,你压根就进不了大学的门槛;其二,你五年内没有拿下「副教授」,或没有取得副高的职称,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教师,你不再合适待在教师岗位了。

问题是,博士学历或副高及以上的职称就一定是合格或优秀高校教师的标配吗?不少人不是博士,也不是副教授,但他们热衷于教学,对学生用心、用情,与学生打成一片,把大部分时间与精力用在教学上,学生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知识与能力。

反观那些很牛的博士,或早早拿到副高及以上职称的教授们,他们无非是擅长申报及顺利拿到课题,精通于发表文章尤其是英文文章,在不少学校的制度框架里,这种人甚至可以不用教学,工作甚至全部工作只负责拿课题及发论文就可以了。某种意义上,他们甚至可以完全不用与学生打交道,因为从时间分配方面考虑,做科研与搞教学经常是互斥的。你花较多的时间与精力在教学上,就没有或只有较少的时间与精力搞科研。实话说,不少专业的教学与科研经常是脱节的,两者具有不同的特征与规律,没有教学作为基础知识进行铺垫,带学生搞科研就是「揠苗助长」。然而对于大部分学生而言,与其最关心的就业这一刚需息息相关的是教学,是熟练掌握扎实的专业基础与专业技能,而非发论文,而非搞科研。

试问,上述这种科研产出大户或科研巨头对学生的能力成长尤其就业能力增强有多大实际用处呢?我对此持质疑态度。但众所周知,这种人通常很讨校方喜欢,因为学校的名气、知名度及日常运转经费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些人拿到的课题或发表的论文。

但我们要问,大学的基本与根本任务是什么?没有学生,大学难道不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把学生培养好,搞好教学,不应是第一位的吗?毋庸讳言,「破五唯」的提法已经有些许年头了,但我们很多高校却依然在「唯学历论」「唯课题论」「唯论文论」的道路上继续坚毅前行,绝不回头,或丝毫没有回头的迹象。道理至简,目前针对大学的绩效管理制度与考评制度没有变化,或没有根本性改变,这个牛鼻子不改,想改其他的,难度可想而知。

总之,什么是人才?何为人才,我以为当从服务对象的具体需求出发,这才是人才应有的本质规定性,能做事的就是,能胜任某项工作的就是,而不应看学历,看资格,或主要看学历或资格。

•(本文仅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姚华松

责编 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