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华文世界 > 动物

【一只猫的人间观察】:人类有恙,小猫有药

2024-08-24动物


人类有恙,小猫有药。


流浪橘猫王米米想要有个家,从重庆到威尼斯,走了一万多公里追随它「心软的神」—— 一个离家多年远居异国的女作家。


【一只猫的人间观察】 讲述了她与它一起在人类世界磕磕绊绊「回家」的真实故事。 流浪的猫没有家,想给自己找一个家;流浪的人有家,但离家很远。


「流浪猫王米米出现在我家门口的那个早晨,看上去破破烂烂待人修补,我修补了它;它用橘白相间的毛爪子,修补了久远时光里的另一个我。」


都说养小动物是重新养一次自己,那和父母一起重新养一次自己呢?很多人类搞不清的问题,猫,它好像知道答案。


离别的机场,「我」和他们就那样进退两难地「被困」在这一小段距离里,成了人海光阴里渐渐离岸的两座小孤岛,而推车上的王米米,仿佛是这一刻连起两座孤岛的浮桥。





点击书封阅读本书


一只猫的人间观察

作者:王米米 寐语者


微信读书出品




【一只猫的人间观察】

内容节选



番外一

【王米米的人间观察记】




1.


他们把我围在中间,每个人都摸了又摸我的脑门,争着留下他们的气味。


这不太对劲。


猫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


他们要干什么?


是不是又像上次那个人类一样,短暂给了我几天有家的日子,然后把我带出来,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转身离开,再也不回应我的呼喊。


我努力昂起头,从猫包的网眼里,寻找那个身影,拼命抽动鼻子寻找她的味道,她从来不会离开我的视线,可此刻,周围好多好多陌生人和奇奇怪怪的身影,掩盖住了她的身影、味道和声音。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她的味道好像正在远离。


我开始撕咬猫包。


我要出去找她。


「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穿过人群传来。


原来她没有走远。


世界突然又明亮了。


我静静看着她跑过来,打开了猫包,像第一次遇到时那样,用她的双手捧住我的脸,掌心盖住我的脑门。


「我是去办登机手续,没有丢下你。」她摸着我的头说,「不怕,我在这呢。」


我才没有怕。


我可是靠自己的牙齿和爪子打出过一大片地盘的猫,老家小区里最大的垃圾桶就是我王米米占下的江山。我这种狠小猫,可没有怕过什么。


那只是偶尔像被冷风吹透全身的一种糟糕感觉而已,是冷风的错。


但只要她一摸我脑袋,就有一种很温暖的东西从她掌心里钻进我身体,把讨厌的冷风都赶走。有她在的地方,就没有冷风。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想丢掉我,她也不会。


我是她的猫,她是我的人类,说好了的。



当我们猫说「人类」的时候,就像人类在说一个「神」。


人类可能不知道,猫并不会把所有形状看起来像人的东西都称为「人」。大部分长这样的,我们叫它们「两脚怪」,只有很少一部分,就算猫不太喜欢,也会尊敬地称呼他们为——「人」。


比如王大爷。


现在我和王大爷的关系处得其实还不错,我不讨厌他了,他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谁知道呢,反正我也不在乎。猫无所谓被喜欢还是被讨厌。


今天王大爷反常地用他的汗手摸了我好几把。


作为一个有素质的猫,我忍住了当他的面舔毛梳洗的冲动。


也没时间舔毛,我就被她背了起来,继续往前走,可是透过猫包的网眼,我看见其他人都没有跟上来,他们站在原地,微笑挥手,望着我们走远,渐渐离我们越来越远。


谁都没有跟上来,只有我和她,一起走进了那个叫安检的通道。


她站住,再一次回头,笑着朝他们挥手。


他们也挥手,也笑着,但我好像看见她的妈妈和王大爷的眼睛有点红通通的。


那只傻狗,吐着舌头站在他们脚边,也在笑。


你笑个屁,黑咕隆咚的憨冬瓜。


从重庆到三亚,三亚到海口,傻狗跟了我一路,吃我珍贵的食物,喝我新鲜的水,怎么吼都吼不走,一路屁颠屁颠跟着。我不懂狗为什么可以活得这么没有自尊心。


但现在它突然不跟了,我有点不爽。


来不及去想傻狗的事了,眼前的通道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怪东西。


几个陌生人,站在那个巨大的怪盒子后面。


怪盒子里面黑洞洞的,发出一种古怪的嗡嗡声,听着让猫脑壳发昏。


她抱着我,问他们,「猫也必须过X光吗,辐射会不会对它有伤害?」


「不会的,是微量辐射,按规定是必须过的。」


陌生人很温和,看起来不像坏人。


她犹豫了下,很心疼的样子,还是把我递了过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塞进了怪盒子。


里面乌漆麻黑,一阵一阵的嗡嗡怪声,钻得我耳朵疼。


又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一亮,怪盒子已经把我吐了出来。


这很不尊重猫。


要不是被困在猫包里,我早就冲出去撕烂这个讨厌的怪盒子了。


陌生人提起我的猫包进了旁边一个小隔间,把我放在桌上。


她紧 张地守在旁边,隔着网纱把手放在我头上。


我打量了一下陌生人,是个瘦高的男人,战斗力评估为极低,我有把握在三个回合内抓烂他的脸。


「喵喵喵……」


我小声把我的评估告诉她,让她不用这么紧张害怕。


她抓住猫包的拉链,像是想阻止这个男人打开猫包对我做什么。


「它以前是流浪猫,很怕人,猫包如果打开了,它跑出来会很难抓……」


「那好吧,不要打开了。」


陌生人隔着网纱和我大眼瞪小眼,想摸一下我,被我哈了一声,立马缩了回去。


我把对他的战斗力评估又降低两个点。


她递上几页纸,说是猫的登机文件。


好像那几页纸就能证明我是一只健康干净的猫,对人类没有任何危险。


我收好了爪子,闭紧嘴巴,不露出尖牙,让那几张纸片看起来可信一点。


陌生人仔细看了每页文件,对我笑笑,「可以了,你们现在可以去登机了,祝小猫咪旅途愉快。」


恭喜你,小伙子,今天逃脱了被抓花脸的命运。


她马 上背起我,生怕对方改变主意,或是生怕谁来抢走我一样,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安检区,走得飞快,一路小心遮挡着包里的我,好像包里不是一只软软的猫而是什么重型危险武器。


直到找到一个远离吵闹人群的角落,紧挨着玻璃幕墙,她才舒了口气,把我放在椅子上,小心翼翼让我伸头出来透气。


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她放心,虽然我是很能打没错啦,但我又不捕猎人类,不会吃掉旁边跑过去的小孩,没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地把我关起来。


至少今天,我保证不欺负任何人或狗。


反正也没有狗给我欺负了。


那个憨冬瓜没有跟上来,王大爷也没有跟上来,除了她以外对我最好的那个人,她的妈妈,也没有跟上来,他们好像都被丢下了……但其实,我挺想带上他们的,傻狗也行,大家还是每天热热闹闹一起走很远的路,一起吃吃喝喝,一起笑,一起闹。


「米米,我们要登机了。」她把我背起来,指着玻璃外面一个灰不溜秋的大铁鸟说,「你这个小猫咪一会儿就要坐着它飞到云上面,飞过大半个中国,从海口飞到北京……以后和别的猫吵架,你就可以说,我王米米是上过天的猫,你有本事你上天啊。」


我不喜欢吵架,没素质的猫才整天骂骂咧咧,我都是直接动手,打就完了。


等一下……她是说,我要骑在这个铁鸟背上,飞到云上面?


这也太威风了吧。


我好激动。


结果等我搞清楚「坐飞机」不是这么一回事的时候,隔着猫包都想钻到地缝里去——我,老家小区鸟界都知道的活阎王,居然被一只大铁鸟从嘴巴吞进肚子,再从嘴巴吐了出来。


这个秘密只能我和她知道,如果老家的猫们知道了这事,我的名声就算是完了




2.


从铁鸟嘴巴钻进它肚子这个恶心的过程,被人类称为登机。


我们是第一个登机的,她说是因为我才得到的特殊优待。


我本来不是很相信,但站在铁鸟嘴巴上和肚子里的漂亮姐姐们,每一个都笑眯眯对我说,「小猫咪,欢迎登机!」


「猫猫好可爱!」


「啊,有小猫!它好乖!」


我们坐到了最后一排靠舷窗的座位,在她的座椅旁边有一个宽敞的空间,铺好了一张红色的绒毯,刚好放下猫包里的我,很安静很软和。


有个姐姐和我们坐在一起。


我允许了她摸我的头,因为她长得好看。


铁鸟上天了,叫声轰隆隆的,很吵,吵得我耳朵很疼。


但这点疼不算什么,大痛小疼,冷热渴饿,我都可以忍的,反正早就忍习惯了。正在咬牙忍着,她把手伸进猫包,给我捂住了耳朵,一边捂着一边轻轻给我按摩耳朵根,低下头来和我说悄悄话,让我别害怕。


耳朵真的不疼了。


我就知道人类果然是有法力的。


我闭上眼睛,打起呼噜,享受起了云端上的按摩。


她的按摩一停下,我就继续假装害怕。


旁边座位的姐姐望着我说,「小猫咪,你的妈妈好爱你。」


又来了。


真的,我不理解,为什么总有人类把她认成我妈妈。


她明明没有尾巴,怎么看都不是一只猫。


人类似乎很聪明,有时又像傻子一样,人和猫都分不清,连那些兽医都叫她「米米妈妈」「米米的家长」……可能人类的眼睛真的很没用吧,黑夜里看不见老鼠,白天能把人认成猫。


她是我的人,我是她的猫,这是很明显的事,干吗要妈来妈去的。


我知道她不是猫,她知道我不是人。


她知道我不是人类小孩,我知道她不是猫妈妈。


但这有什么关系?


带我回家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她怀里,半梦半醒地用爪子抓着她的衣服,时不时惊醒,很怕一睁眼她不见了,原来是在做梦,我又回到了草丛里,回到了垃圾箱下面。


她的手臂一直搂着我,哪怕在睡梦中。


她不是猫,不是妈妈,但躺在妈妈怀里就是这种感觉。


虽然我已经不太记得妈妈的样子了,但我记得「有妈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像我这种钢铁一样的小猫是不会想妈妈的,更不会哭的。


她是不是妈妈,一点也不重要,谁喜欢说是就是吧,反正我只知道,在我又饿又害怕的时候,她抱起了我,帮我挡住坏狗,被我的牙齿弄伤了也没有怪我,一直不放弃直到重新找到我……除了妈妈,有一个人类也可以这样对待一只猫。我决定要做一辈子她的猫,她一个人的猫,她在哪里,我去哪里,就这样决定了。


大笨铁鸟飞了好久,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突然闻到一阵食物的香味。


漂亮姐姐们给每个座位上的人类送上了一大盘闻着很好吃的东西。


我充满期待地坐起来,在猫包里很有礼貌地端正趴着,等待属于我的那一盘,或许是隔壁座位那个人在吃的鸡肉,但我更希望是金枪鱼。


等了又等,什么都没有,漂亮姐姐经过我们,只问了一句「小猫咪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尊贵的小猫乘客竟然没有饭吃,这能好?


出门旅行以来,我第一次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她飞快伸手进猫包,一把捂住我的嘴,塞进一根猫条。


漂亮姐姐跑过来问小猫咪有什么需要吗?


她笑着说,没事没事,它很好。


我舔着金枪鱼猫条,翻了个白眼。


她把猫包凑到那个小窗口,让我看外面的云,说飞机一会儿就要下降了,我们马上到达北京了。我看了两眼,兴趣不大,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吃。


大铁鸟下降时,我又享受了一次耳朵按摩服务。


旁边的姐姐穿上了很厚的羽绒服,说北京很冷很冷。


我们从海南飞来,她没有带很厚的衣服,说出机场就上车,不会多冷的。


好心的漂亮姐姐们硬塞了她一条红色绒毯子,让她裹一裹,挡挡风,说我们要坐摆渡车,停机坪上风那么大,很冷很冷的……我想,冷有什么可怕的,哪个流浪猫没有挨过冻,蜷起来忍一忍就好了嘛。


等到从大铁鸟热乎乎的肚子里钻出来,我知道我错了。


外面呼啦啦的风一下子把我这个钢铁般的小猫吹懵了。


风里有刺,它扎骨头。


北京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里的破风,怎么这么冷!


在老家从来没有吹过这么冷的风,我努力蜷起来,一点用也没有,躲在猫包里蜷成一个毛球还是忍不住发抖。她只穿了一件薄羽绒服,一定也很冷,幸好还有那条红毯子……正想着,她突然把裹在身上的红毯子取下来,塞进了猫包,把我裹在了里面,背起我,顶着风飞快跑过停机坪,上了摆渡车。


这毯子真好,马上就不冷了。


她说过我以后再也不会挨饿受冻。


她没骗猫。


趴在窗边看风景



3.


北京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外面那么冷,风那么大,地上还有一层白白的东西,看上去就很冰脚脚的样子,可是一进到屋子里就好热好热啊。我隔着猫包的网眼,打量酒店,真大,人真多,到处金灿灿、亮晃晃的……她说是一家专门有接待猫咪入住房间的五星级酒店。


虽然不太懂五星级是什么意思,但我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猫,酒店也不是第一次住了,我猜这里应该能有鱼吃,最少能有五条鱼吧。


结果房间里没有鱼。


但是有猫窝、猫砂盆、猫爬架。


这个酒店可能很想讨好尊贵的猫猫客人,可是他们好像不太了解猫,我们猫都有洁癖,并不喜欢用上一个猫客人用过留下味道的猫砂盆和猫窝。比起这些没用的东西,如果房间里有五个金枪鱼罐头,我会更满意。


她是懂我的。


她早就已经下单,买好了新的猫砂盆和猫砂,由狗姨姨亲自送到了酒店。


狗姨姨当然不是一只狗,但她身上有一股子狗味,隔老远我就知道她家里有狗。


通常我很讨厌有狗的人,王美丽是第一个例外,狗姨姨是第二个例外。


我喜欢她,不仅因为她和我的人类是好朋友,也因为……不知道啦,我们猫喜欢和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反正我就是喜欢她,一见面就想和她玩,想跳到她身上踩踩踩。


狗姨姨说,我也是她喜欢上的第一只猫,本来她只喜欢狗。


天呐,真是个没品位的人类,居然喜欢狗超过猫。


除了狗姨姨,还有个漂亮姐姐来看我,给我买了新玩具,陪我玩了一整天。还有个姨姨给我闪送来了好吃的罐头和治水土不服的药……突然感觉,好像全世界的人类都对我很好很好,有数不清的人类在喜欢着我,哪怕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们。


这感觉有点不错。


人类好像比我以前想象的可爱得多。


在北京待了两天,大部分时间,我都坐在落地窗外看北京,看北京的夜和雪,听着她和她的朋友们聊天。她们一起吃好吃的,我独享金枪鱼。她们喝咖啡和酒,我喝羊奶。她们笑得很大声,有说不完的话,我躲起来睡觉打盹儿。


外面的风很大,听说,是北京最冷的一月。


可我一点没觉得冷。


从我遇到她以后,这个世界就变好了,变暖和了,变出了很多金枪鱼和对我好的人。


我睡得迷迷糊糊地想,希望每个猫都遇到一个更好的世界。



4.


离开北京的那天早上,我生气了。


她和狗姨姨缠着我玩了一个通宵,玩得我忘记了睡觉,天亮时终于玩累了,困了,躺下想睡觉时,她把我放进猫包里,说我们要出发去机场,飞往阿姆斯特丹了。


我要睡觉!


人类太恶劣了。


我终于明白她和狗姨姨说「我们跟它玩一个通宵,把它的电量耗光,这样上了飞机它就没有精力闹腾,应该能老老实实睡一路」是什么意思了。


去机场的路上隔着车窗我仔细看了看这个叫北京的地方。


还行,本猫到此一游。


狗姨姨陪我们到了机场,又是在安检口就要说再见了,这我已经有经验了。


她说,王米米,以后我会去找你玩,会去看你的。


我想,我会不会再回来这里找他们玩呢,猫好像离开一个地方就很少再回头,总是往前走,去开辟新的地盘。或许我不会再回来,但我会记得这里的一切。


狗姨姨摸着我说再见的时候,我抽动鼻子,记住了她的味道,也记住了这片土地和空气的味道。再见了,北京。


安检还是老一套,怪盒子又吃了我一次,吐了我一次。


狗东西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拆了你,把你踩扁。

已经是有坐飞机经验的猫了


这一次的大铁鸟比之前那只要大很多。


我们坐在了窗边,她问那些穿蓝色制服的漂亮姐姐可不可以不要把我连猫包一起塞到前排座位下面,听说很多小猫乘客是要被塞在那个又小又窄的地方飞一路的。


我朝她们挤出了这辈子最乖巧可怜的表情。


漂亮姐姐们笑着看了看我,说「它好像很乖,如果一路上不吵,你可以把它抱在腿上。」


于是我舒舒服服躺在她腿上,从白天飞到天黑,飞了好久好久。


大铁鸟总是飞着飞着一阵乱抖,她以为我害怕,轻轻摸着我,我舔舔她的手,也跟她说不要怕。她靠着窗睡着了,手还托着我的脑袋,怕我躺得不舒服。


坐在前后左右的阿姨和姐姐们都对我很友好,我也允许她们摸了我的头。


就这样睡一会儿醒一会儿,陪她 看看电影,吃吃东西,看看窗外的云,时不时来两口猫条,喝点甜甜的矿泉水。猫包很软和,铺着我心爱的小毯子,脑袋下面枕着我喜欢的毛绒玩具,躺在她腿上,晃晃悠悠,不知不觉,一觉醒来,大铁鸟就落了地。


出发时是阳光灿烂的早晨,此刻窗外是下着雨的夜晚,有很多灯光一闪一闪。


她抱着我说,米米,我们到阿姆斯特丹了,离家很近了,你再辛苦坚持一下。


我一点都不辛苦,跟她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5.


转机真讨厌。


排了好久的队,队伍里总是有人大惊小怪想摸我。


然后又要过那种巨大的怪盒子了。


可这一次工作人员没有把我放进怪盒子里,说动物最好不要过机器,于是我们被领进了一个小房间,关起门来,把我抱出了猫包。


我以后他们要怎么检查我,结果只是把猫包拿出去过一遍机器,好像怕我在包里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当然我确实藏了几根猫条,希望不会被发现抢走。


等在小屋子里的时候,有一个穿着工作人员衣服的老太太陪着我们,说来检查我们的身份文件。可我怀疑她是个假的工作人员,因为她根本没有认真看文件,进来就对我又抱又摸,一双手把我脑门都盘冒油了还不消停,又把她手机上的自己家猫的照片打开给我们看,问我喜不喜欢她家的猫。我看了看那个猫,是个蓝胖子,又胖又憨,武力值一看就不行,被我一拳能干出去五米远那种。


终于被放出小屋子,又跑来一个穿工作人员衣服的老太太,又把我摸摸抱抱了一遍。


我不懂,她们的工作就是摸摸抱抱经过的乘客吗,这是什么怪工作,为什么她们不去摸那个又高又壮,满脸胡子的两脚怪?


我以为被她们摸完就完事了。


到了海关窗口,她跟窗口后面的警察小哥说,我带了一只猫。


金色头发的小哥精神一振,蓝眼睛里冒出了饥饿的绿光。


「你有猫?在哪里?拿上来!」


看他那副样子,口水都要滴下来了,我以为他要吃猫,爪子都亮出来,做好了一巴掌抽飞他的准备,结果他隔着猫包对我就是一顿摸,用粗声粗气的夹子音叽里咕噜对我说了一堆话,大概是在说我可爱吧。旁边窗口的警察姐姐也凑过来摸我。


好好好,我可以配合表演一下可爱,只要顺利放我们通行。


她把文件袋递了进去,等着查问。


文件袋里都是我的入关文件,检疫证明什么的,办下来可不容易了,别的麻烦不说,光是打狂犬疫苗和芯片就挺疼的,结果警察小哥根本没有打开看一眼,直接哐哐盖章,笑着说你们可以通过了。


这很合理,猫是世界上最好的生物,和猫在一起的人类当然不会是坏人。


但放行前,三个荷兰海关警察围在一起,狠狠摸了我一顿。


我看着她的眼色,没敢拒绝。


走出海关,她背着我,长长松了一口气说,王米米,原来你刷脸就可以通关,要是早知道你有这能耐,我就不操那么多心了。


让我叉腰笑会儿。


我觉得此时可以先给个猫条安慰一下被摸出了包浆的我。


但她二话不说,背起我就开始狂奔,在阿姆斯特丹机场长长的通道里全速冲刺起来。


对哦,差点忘了,我们还要转下一班飞机,飞去意大利的威尼斯。


海关的警察小哥摸我摸得沉迷,舍不得放行的时候,我们要坐的那个大铁鸟已经开始登机了……她背着我全速奔跑,我在猫包里被颠得晕头转向,也不敢吭声,就这样一路上还被人几次拦住,都想伸手过来摸我。


她一边跑得满头大汗,一边气急败坏地数落我——王米米,今天要是我们赶丢了飞机,只能留在机场过夜,那就全怪你!


好吧,怪我。


她跑得真快,不愧是我的人类,赶在登机口关闭的最后一分钟冲到了。



6.


这一次大铁鸟飞得又快又稳。


我刚打了个盹儿,它就慢悠悠降落下了。


她说,这里是威尼斯,我们终于要到家了。


窗外还是夜,看下去是一大片黑漆漆的颜色,中间有一片地方在闪闪发亮。


她说下面是海,海中间闪闪发亮浮起来的是威尼斯城的灯光。


大铁鸟终于稳稳停下,地面有熟悉的雾气飘浮,很像我老家重庆冬天夜里的样子,也是有水有雾,明明飞了这么远,却感觉很熟悉,好像还在家里。


此刻我很累很困了,但比起这一切,最迫切的愿望是来自远古神圣不可违背本能的召唤——猫砂在哪里,我要嘘嘘!


终于取到了行李,我小声叫着催她快点走。


不出意外又被意大利的海关阿姨摸了头,虽然我很急,但还是绷住了面子。


出了闸,她推着我往前走,一个陌生人类迎面朝我们走来,和她拥抱,然后弯下腰看我,又大又深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笑意。他太高了,腿太长了,不弯腰看不到我。


她说,米米,这是你以后的铲屎副官,也是之前让我无论如何哪怕坐船也要把你带回来的那个人——我想起来了,当初不知道怎么才能带我走的时候,似乎有人给她出过主意,如果坐飞机带不了,就坐邮轮吧,给猫弄个房间,你俩从上海慢慢漂到威尼斯。


听着像新时代的马可·波罗,这主意,我喜欢。


副官是个人才。


上了车,她让副官开快点,说米米有十万火急的需要。


副官立刻一脚油门轰到200,把车开得像要起飞。


本来就憋得很辛苦了,这一起飞,我想哭。


面子不面子的,顾不上了,我开始扯着嗓子嚎叫,在猫包里又刨又抓。


她鼓励地说,米米,没事,你就在包里解决吧,铺了尿垫的,没有关系。


开什么玩笑,我是那么没有素质的猫吗,开快点,我还能憋!


这一段路真的是我猫生最煎熬的一段路。


终于到家门口时,我已经憋到尖叫,但还是坚决不在车里解决,这关乎猫的尊严。


车停稳,她拎起猫包里的我,冲进家门,打开猫包——我已经闻到了猫砂那最最最美妙的气味,以最短路线,精准地冲进了一个豪华木屋猫厕所,迎来了岁月静好的高光时刻。


办完大事,天下太平。


我实在是太累太困了,什么也顾不上,埋头大吃了几口金枪鱼罐头,就一头扎到床上,昏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她也躺下来,关了灯,陪我睡在静谧温暖的房间里,搂着我度过了来到新家的第一夜。


这床真软和,羽绒的枕头和被子像躺在云里一样。


房间也好温暖,外面明明是冬天,吹着大风,地板却好像有丝丝热气冒上来。


夜里醒来几次,又安心继续睡。


我在家里了,这感觉真好。


醒来时,阳光在脸上轻轻地晃着。


房间两面都是落地玻璃门,阳光透过外面的树影和薄薄的白纱窗帘照在床上,暖融融,懒洋洋的。这被窝太舒服了,我不舍得动,不舍得惊醒还在熟睡的她。


玻璃门外有很多花花草草,还有一棵我从没见过的奇怪的树,看着很好爬。


我偎在被窝里,睁大眼睛,好奇张望窗帘外的全新世界。


玻璃门一角,探出来一张猫脸。


又一张猫脸。


又又一张猫脸。


三张猫脸都是乌漆麻黑的,一双绿眼睛,两双黄眼睛。


从它们背后鬼鬼祟祟探出又一张灰狸白浅绿眼睛的猫脸,好家伙,我见过很多的猫,还从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神气的一张脸,它居然有粉红鼻头,长长的黑色眼线一直弯到耳朵下面,眼珠子像湖水一样绿莹莹,妖里妖气的。


四个?


都是来抢我新地盘的?


刚睡醒就要一打四,这么刺激吗?


我一个打挺跳起来,亮出爪子,准备动手。


她按住了我。


「这是你的哥哥姐姐们。」


我缓缓回头看她。


所以……


你是我唯一的人类,我并不是你唯一的猫?


你家里早就有猫了,还有整整四个。


之前你可一声没吭过。



人类啊,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