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新聞媒體整體上（66.0%）對生成式人工智慧對行業的影響持積極態度，多數媒體（67.6%）已切身感受到人工智慧帶來的變化，超半數媒體（51.2%）已開始套用人工智慧。
「萬物皆媒」成為現實，人類正在進入「人機物」三元融合的萬物智慧互聯網時代；腦機介面等技術發展加速人體終端化，不斷擴充套件人類資訊傳播和精神交往的深廣度。
全球媒體在強化技術套用的同時，要堅守新聞倫理、踐行社會責任，將新聞倫理貫穿於媒體人工智慧套用的全流程、全要素，健全以人為本的倫理規範體系，努力實作以人類主流價值駕馭「機器演算法」。
文 | 新華社研究院課題組
生成式人工智慧技術的快速發展及廣泛套用，引發席卷全球的人工智慧熱潮，新聞媒體也再一次迎來變革發展的機遇。科幻小說中那個神秘的「技術奇異點」正從想象走入現實，帶領人類進入一個充滿未知的嶄新時空。「智媒」時代正向我們走來。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從全球範圍看，媒體智慧化進入快速發展階段。我們要增強緊迫感和使命感，推動關鍵核心技術自主創新不斷實作突破，探索將人工智慧運用在新聞采集、生產、分發、接收、反饋中，用主流價值導向駕馭‘演算法’，全面提高輿論引導能力。」
調查：全球媒體人工智慧認知及套用現狀
人工智慧為新聞媒體行業帶來無限可能性，但正如之前歷次傳播技術革命一樣，人工智慧的發展也無法擺脫「柯林格裏奇困境」，新興技術的利弊在得到實踐檢驗之前，仍處於「黑箱」之中。人工智慧時代，新聞媒體面臨哪些機遇與挑戰？推動智慧向善，新聞媒體應該如何履行職責使命？圍繞這些問題，新華社國家高端智庫課題組以中、英、法三種語言面向全球新聞媒體機構開展問卷調查，最終得到有效問卷1094份，受訪者來自53個國家和地區，包括報刊、廣電、通訊社、網站、行動應用服務商等。與此同時，課題組還廣泛走訪全球各大主串流媒體、科技公司與科研院所，聚焦人工智慧時代新聞媒體的機遇與挑戰、責任與使命開展深入調研。
調研發現，全球新聞媒體整體上（66.0%）對生成式人工智慧對行業的影響持積極態度，多數媒體（67.6%）已切身感受到人工智慧帶來的變化，超半數媒體（51.2%）已開始套用人工智慧。媒體對生成式人工智慧的期待主要聚焦於提高新聞報道的時效性（74.6%）與生產效率（74.4%）等方面，同時高度警惕人工智慧帶來的「新聞線索和素材失真失準」（76.4%）等可信度風險。多數新聞媒體（85.6%）認為需要對生成式人工智慧的套用加強監管。
構建有效的治理機制、促進人工智慧造福人類，已經成為國際社會的廣泛共識。2023年10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第三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上提出【全球人工智慧治理倡議】。這一倡議提出了「以人為本」「智慧向善」等基本原則，為解決人工智慧治理難題貢獻了中國方案，也為新聞媒體擔當責任與使命指明了方向。
參觀者在長沙舉行的2024中國新媒體技術展上佩戴VR眼鏡，體驗「遨遊月球」（2024年10月15日攝） 陳振海攝/本刊
機遇：人工智慧賦能傳媒發展
在新聞媒體領域，智慧「湧現」與5G、大數據、雲端運算、物聯網、區塊鏈等技術共同點燃了新一輪媒介革命的引擎。透過徐徐拉開的人工智慧變革大幕，我們看到，新聞媒體正迎來產能新驅動、體驗新升級、業態新前景的良好機遇。
人工智慧技術「井噴式」發展為新聞媒體提供了新的產能驅動。在新聞發現環節，新一代人工智慧技術透過精準的搜尋引擎、分析引擎和視覺化元件，自動收集背景資訊，推薦訊息來源和線人，進行訊息源驗證和核查，為采編人員提供更具價值的新聞線索和多元觀察視角。在新聞生產環節，智慧創作平台以「知識服務+AI」的方式，為媒體從業者提供更多的知識輔助與支撐；寫作機器人、AI創作助手等技術套用，能完成語音轉文字、自動剪輯、字幕生成、智慧配樂、自動轉譯、文本圖片轉視訊等一系列工作任務，讓媒體人從大量重復瑣碎的人工勞動中解放出來，專註於內容創新創意。在內容分發環節，人工智慧依托廣泛串聯的數據資訊，幫助媒體開啟深度洞察，勾勒使用者畫像，與使用者建立深度聯接，更好實作精準推播。在反饋評價環節，人工智慧技術能精準實作傳播效果評估與數據考核，幫助媒體進一步提升管理效率，如透過情感分析工具捕捉受眾在觀看過程中的情感變化和社交媒體上的討論，判斷傳播內容的感染力。
人工智慧技術與新聞媒體的深度結合為新聞資訊的消費者帶來充滿驚喜的新變化。傳播行為超越時間、空間、場景限制，媒介消費成為以人為本、聯通萬物的全新體驗，「四全媒體」（全程媒體、全像媒體、全員媒體、全效媒體）的發展圖景更加清晰。人工智慧與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混合現實（MR）等技術結合，搭建起全方位、多感官、多維度的傳播場景，為沈浸式體驗增添智慧維度。媒體利用大模型技術，打破傳統媒體與受眾間的單向傳播模式，實作雙向交流和互動，使使用者在資訊獲取過程中有更多的參與感。隨著其對人類心理洞察、情緒感知能力的不斷增強，人工智慧還將推動媒體從「物理性媒介」向「心理性媒介」過渡，使使用者在資訊接收過程中，得到內心撫慰和情感滿足。
在人工智慧技術的加持下，傳媒業態或將加速呈現萬物媒介化、媒體平台化、產業數智化的新前景。「萬物皆媒」成為現實，人類正在進入「人機物」三元融合的萬物智慧互聯網時代；腦機介面等技術發展加速人體終端化，不斷擴充套件人類資訊傳播和精神交往的深廣度。平台化重塑媒體傳播觸角、內容生態、商業模式、營運機制，增強媒體在各種新傳播場景中的主動性和主導性，推動媒體向容納各類社群的綜合性服務載體轉型。數智化推動傳媒產業從內容驅動向技術、資本和內容等多重驅動轉變，深化整個產業鏈的深度融合與重構，為多元化跨界「增益」帶來更多可能。
2024世界人工智慧大會上展出的智慧素描裝置。該裝置可透過現場拍攝畫出素描圖（2024年7月6日攝） 黃曉勇攝/本刊
挑戰：人工智慧催生多重風險
一切技術發展，都具有「福禍相依」的兩面性。人工智慧技術發展和其他技術進步一樣，是一把「雙刃劍」。著名物理學家霍金曾發出警告，強大人工智慧的崛起對人類來說，可能是最好的事情，也可能是最糟糕的事情。由於人工智慧技術自身的不確定性和套用的廣泛性，人工智慧發展在賦能新聞媒體的同時，也催生出種種風險。
虛假資訊引發信任危機。人工智慧技術的濫用惡用使得虛假資訊在規模、形態和傳播路徑上不斷升級，侵蝕著新聞媒體的社會信任基礎，甚至引發全球資訊環境的真實性危機。一是「無限量產」更具災難性。人工智慧的介入從技術上降低了虛假資訊生產傳播的門檻和成本，大幅提升了正常資訊環境中虛假資訊的數量級，為人類正確認知社會制造出層層「資訊迷霧」。二是「深度偽造」更具迷惑性。人工智慧的多模態功能拓展，使得虛假資訊的內容形態更加多元，也更加難以被普通人所辨別。以「深度偽造」為代表的前沿技術突破文字限制，可以透過對影像、聲音、視訊的篡改或偽造，產生高度逼真且難以甄別的多媒體資訊。三是「仿真傳播」更具隱蔽性。以「社交機器人」為代表的新一代「網路水軍」散布在全球各大社交媒體上，成為無孔不入的「網路隱形病毒」。
技術濫用破壞輿論生態。技術局限疊加使用者私利訴求，帶來汙染輿論生態的風險。演算法偏見誘導個體認知：人工智慧難以擺脫內嵌於數據和演算法中的偏見，以及客製化內容的「繭房」效應，對獨立、理性、健康的個體認知與價值塑造帶來挑戰。機器水軍操控社會輿論：在人工智慧技術的加持下，輿論操縱的手法不斷翻新、工具持續升級，輿論生態進一步復混成與渾濁化，加劇社會意見分裂、秩序混亂、心理動蕩等風險。智慧武器加重資訊對抗：在社會矛盾多發、地緣政治緊張背景下，人工智慧被廣泛套用於「情報戰」「輿論戰」「認知戰」中，加深認知鴻溝、升級輿論對抗，國際沖突風險大大增加。
快速發展加劇治理憂慮。人工智慧帶來的價值爭議和治理難題成為全球共同關註的焦點。現階段，「技術黑箱」令人工智慧的「未知」遠大於「已知」，各國立法速度、司法效度遠遠滯後於人工智慧新技術新套用的發展，加上技術問題政治化、商業競爭白熱化、地緣賽局擴大化等因素影響，人工智慧治理在各國的實踐中都面臨多重阻礙。在個人私密、數據安全、版權保護等具體問題上，世界各國面臨諸多共同治理難題。如何保障各方合法權益、建立公正、透明、合理的保護機制，對世界各國立法者提出了迫切要求。
智慧套用加大發展鴻溝。和任何其他影響深遠的技術突破一樣，新一代人工智慧技術的廣泛套用必然會帶來社會財富和權力的轉移，引發一系列社會政治和經濟問題，帶來關於貧富差異、城鄉差別、南北差距等問題的討論。如何公平分享技術發展帶來的紅利，讓技術成果惠及全人類是全球普遍關心的問題。有資料顯示，當前全球人工智慧技術飛速發展，對各國經濟社會發展和人類文明進步產生深遠影響，但是，大多數國家特別是開發中國家人民尚未能真正接觸、使用人工智慧並從中受益，全球數位鴻溝仍有擴大之勢。
使命：堅持以人為本推動智慧向善
在人工智慧掀起的時代浪潮下，世界各國媒體需要機遇共享、風險共擔，以專業優勢營造良好的資訊環境和輿論生態，為構築開放、公正、有效的人工智慧全球治理機制，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更加美好世界匯聚強大的媒體力量。
首先，加快智慧驅動，提升媒體價值。新聞媒體要探索將人工智慧運用在新聞采集、生產、分發、接收、反饋全流程、全要素中，以智慧化提升系統效能，以標準化確保安全可靠，以專業化升維新聞品質。要更註重自我技術賦能，從傳統「資訊加工者」轉型為「智慧資訊生產者」。構建人工智慧支撐和驅動的生產傳播體系、數據技術體系、組織管理體系、效果反饋體系。要以智慧技術為依托，提升新聞傳播的速度、深度、廣度和準度，增強新聞媒體連線社會、凝聚共識的作用。要打造媒體新質生產力，為人們提供更好的新聞產品和新聞服務。
其次，立足善意使用，健全倫理規範。人工智慧時代，媒體不僅是新聞資訊傳播的橋梁和紐帶，更是社會價值觀的塑造者和守護者。全球媒體在強化技術套用的同時，要堅守新聞倫理、踐行社會責任，將新聞倫理貫穿於媒體人工智慧套用的全流程、全要素，健全以人為本的倫理規範體系，努力實作以人類主流價值駕馭「機器演算法」。要把新聞媒體專業優勢和人工智慧技術優勢相結合，以新聞真實破除資訊迷霧。要以新聞倫理駕馭工具理性，加強對從業者的人工智慧倫理教育，透過持續的培訓和學習，提升其倫理意識和技術素養。要以規範機制保護數據私密，確保使用者資訊在采集、儲存、處理和傳輸過程中得到充分保護。各國媒體應發揮示範效應，不制造虛假資訊，不操縱輿論幹涉他國內政，不充當不淪為「認知戰」工具，努力成為防禦虛假資訊傳播的「守夜人」和「防波堤」。
第三，加強對話合作，完善全球治理。各國媒體應透過對話與合作凝聚共識，積極彌合智慧鴻溝，實作公平普惠；加強共享共建，推動務實合作；尋求價值對齊，改進全球治理。要堅持以人為本，推動智慧向善，致力於構建基於共同價值的人工智慧倫理準則和全球治理範式，使人工智慧朝著有利於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方向發展。各國媒體應借助「文化+科技」的雙向賦能，提高不同文明在國際傳播中的話語權和影響力，打造國際社會的「網路大外交」平台，深化文明交流互鑒，消除隔閡誤解，促進民心相知相通，推動構建人工智慧時代的人類命運共同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