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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尤今:北極光和流星

2024-02-01科學

阿鈺到北極圈旅行,那天淩晨,在零下20度的酷寒天氣裏,她獨自坐在白皚皚的雪地上,守候神出鬼沒的北極光。

當千嬌百媚的北極光橫空出現時,阿鈺激動地跪倒在雪地上,虔誠地祈願:「請讓我親愛的老媽媽過上舒適的好日子吧!」

她長跪於凍徹骨髓的雪地上,一次又一次地復制著同樣的祈求,大有「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堅持。阿鈺聽說向北極光許願很靈驗,她就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許了上述擱在心裏已久的願望。

阿鈺的父母,鶼鰈情深,原本打算退休後相偕遨遊世界,無奈天不從人願,父親從崗位退下來不久便中風癱瘓。他的脾氣變得不可理喻,事事都要母親親力親為,不要幫傭插手。母親尚未從職場的疲憊中恢復元氣,便沒日沒夜地伺藥奉湯,忙出忙進,忙成了一個方向不辨的陀螺。

幾年下來,阿鈺看幹癟癟的母親變成了一塊海綿,天天吸收著憂傷。母親原本想要重新拾掇繪畫樂趣的啊,現在卻任由畫布蒙塵。

阿鈺心疼母親,卻又束手無策。

終於,在北極圈,她向北極光為母親慎重地許了一個願望。

在她回返家門的第二個星期,父親撒手塵寰。阿鈺如雷轟頂,她沒有想到她的願望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實作」,她覺得是她許的願望害了父親,她在父親靈前淚流滿襟,長跪不起。這事,成了插在她心裏一枚尖尖的鐵釘,一碰便痛不可當。最為可怕的是,這也成了她終生的「緊箍咒」,每每提及,便哽咽難言。

另一個朋友阿蕾,是在看到流星時許願的。阿蕾患了「職業倦怠癥」,一日,與處處在雞蛋裏挑骨頭的上司再次發生沖突,忍無可忍,丟下辭呈,拂袖而去。

知道當晚將有流星隕落,阿蕾堅信對著流星許願能夠應驗,因而在燦爛光華裏祈求能發大財。次日,下重註,買彩票。開彩時,她中了頭獎。她欣喜若狂,正策劃要如何享受生活時,卻被驗出罹患第三期乳癌。她沒有買醫藥保險,偌大一筆獎金都用來支付昂貴的醫藥費了。經過一段長時間的電療與化療之後,她僥幸地保住了性命。

她懊悔不已,變成了一個「祥林嫂」,逢人便說:「流星居然以這種殘酷的方式回應我的祈求,我真是得不償失啊!」

實際上,北極光和流星,都沒有助人實作願望的神力;它們只是大自然的「心理治療師」,人們一廂情願地透過它們尋找精神上的慰藉。阿鈺和阿蕾, 在祈願之後,「願望」碰巧「實作」了,隨後卻又「碰巧」地發生了負面事件,備受打擊的她們,抑郁地服下重劑量的「後悔藥」,之後還在心房裏種下荊棘,日日自我戕害。

換個角度來想想,阿鈺多年癱瘓在床的老父已經全然失去了生活應有的素質,離開飽受折磨的塵世,不也是永遠的解脫嗎?阿蕾罹患絕癥而天降財神,讓她在全然沒有後顧之憂的情況下把病治愈,不是值得深深慶賀與感恩的事嗎?

如果因為暫時性的日蝕而在黑暗裏怨天尤人,牛角尖愈鉆愈深,當陽光重臨大地時,她們也將感受不到太陽的溫暖和亮麗。(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