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寵物店免費領養一只小貓。」家住江西撫州的小南（化名）今年暑假去南昌玩時，在一家名為「喵派摩」的寵物店門口，看到這樣一則廣告。抱著好奇心，她走進了店裏。決定領養之際，工作人員告訴她，領養是免費的，但要從門店購買貓糧，並需要在支付寶完成每月數百元，為期12個月的分期支付。
在社交平台，有不少人有與小南類似的經歷——領養的同時繫結了寵物用品分期付款計畫，更有甚者，寵物帶回家後，食欲不振、生病或死亡，但卻無法解除分期合約。「貓沒了，貓貸還在。」不少網友寫下避雷帖，表示「免費領養全是套路」。
分期購寵，到底是門什麽生意？
喵派摩（青山湖夢時代店）所出售的小貓。（受訪者供圖）
「免費」實際不免費
養了一只「分期貓」
小南告訴讀特新聞記者，她最初是被「免費領養」的字樣吸引而走進喵派摩（青山湖夢時代店）。
「進店後，店裏的墻上張貼著告示，上面寫著每個月只要支付100多元購買貓糧，就可以免費領養。」小南表示，她雖然不算特別喜歡貓，但看到的時候感覺「太可愛了」，每月花百元也不貴，便決定「領養」。
這時，工作人員告訴小南，她看上的金漸層購買貓糧的費用要比告示寫的高一些：每個月支付300元，付18個月，總價5400元。盡管當下小南感覺自己「被套路了」，但她還是簽署了領養協定，並在支付寶「喵派摩_青山湖夢時代店」小程式加購了分期支付貓糧套餐——5400元的總價被分期為12個月，每個月支付450元。下單次月扣款生效。8月17日，小南被扣除首期款。
小南分期支付貓糧套餐界面。（受訪者供圖）
查無此「糧」
捆綁銷售的貓糧生產商資質過期？
然而，成為「鏟屎官」的喜悅並沒有維持多久。小南告訴讀特新聞記者，領養回家後，她帶小貓體檢時發現其攜帶冠狀病毒。更離譜的是，次月，店家給她寄的貓糧是另一個名為「貍島漫記」牌子的貓糧，與當初從店裏帶回家的不同，在網上也搜尋不到該品牌的相關資訊。因為不放心貓糧品質，小南另外買了新的貓糧。
讀特新聞記者根據小南提供的資訊，在多個主流電商平台搜尋，沒有找到這款名為「貍島漫記」的貓糧。但是在二手平台上，有多個賣家轉賣同款貓糧。
「貍島漫記」貓糧外包裝。（受訪者供圖）
根據企查查，名為「貍島漫記」的品牌註冊在「潘進者」名下，註冊的國際分類為廣告銷售、飼料種籽，於今年8月6日獲得商標初審公告。值得註意的是，潘進者是喵派摩多家門店的經營者。
根據「貍島漫記」包裝資訊，該款貓糧生產方為山東漢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記者查閱其資質證書時發現，在「食品農產品認證」資質上，中國品質認證有限公司為其頒布的「食品安全管理體系認證」已於今年6月1日過期失效。而在二手平台上，多個賣家所轉賣的同款貓糧，生產日期顯示在7月。另一項「品質管理體系認證」的資質則還在有效期。
讀特新聞記者在中國食品農產品認證資訊系統中查詢到的山東漢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相關資質資訊。
9月12日，讀特新聞記者撥打山東漢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商留存電話核實相關情況。一名自稱是公司銷售的工作人員回應記者稱，暫不清楚資質過期的情況，並表示「今年公司剛申請並拿到了CNAS（中國合格評定國家認可委員會）資質」，但具體是哪一項資質獲得國家級認證，該工作人員未進一步說明。
商家：分期付款買貓糧是變相監管消費者，避免棄養
在社交平台上，有不少與小南有類似經歷的消費者，僅黑貓投訴平台關於分期領養的投訴就超過300條。
家住沈陽的沈女士（化名）於今年8月12日「領養」了一只兩個月大的緬因貓。工作人員承諾，只要支付第一期費用588元就可以把貓領回家，並在隨後11個月，每月支付588元購買貓砂貓糧等用品。但是小貓卻在帶回家後就開始嘔吐。沈女士帶到醫院檢查才發現，小貓感染了貓杯狀病毒、波氏桿菌。
「拿著檢測報告找到店家退款，他們以簽署了領養協定為由拒絕，表示可以給貓治病，或者換一只貓領養，但不能退。」沈女士告訴讀特新聞記者，協商無果後，她選擇報警中止這一分期協定，並把貓送回了貓舍。但是她第一期扣掉的588元和為貓體檢花費的500元，商家並沒有補償。
與沈女士不同的是，小南害怕中止分期協定會影響芝麻信用。8月中旬，小南找到「喵派摩」的工作人員協商，希望能解除協定，並提出願意以市場價2000元左右買下金漸層。但商家不願意，提出「要買斷要3000塊」。
「加上我現在已付的450塊分期款還有買貓糧的錢，相當於接近4000塊。」小南表示，這個方案她無法接受，下一步考慮找律師咨詢。
讀特新聞記者從小南提供的領養協定中看到，乙方（領養者）在領養之日起24小時內、24小時外到30天之內無法繼續履行合約，需分別賠付甲方800元、1200元，而領養30天後，不可辦理退貓手續。
針對領養貓咪患疾病的情況，該協定約定「領養即日起甲方保30天貓瘟和貓傳腹兩種疾病」，至於杯狀病毒、冠狀病毒、貓癬、應激等皆不在保障範圍。而對於貓瘟、貓傳腹的患貓，乙方要交由甲方處進行治療或更換貓咪。
小南所簽署的領養協定，小南供圖。
9月12日，讀特新聞記者致電「喵派摩」青山湖夢時代店。該店店長回應：「我們合約都有規定的，超過30天按合約走，不能退。」此外，該店長提到「門店很少走買斷的方案」，「我們的初衷就是為了防止轉賣、寄養所以繫結貓糧套餐，讓貓每個月都有食物吃，我們這屬於變相監管。」
當記者追問其銷售的「貍島漫記」貓糧資質過期事宜時，該店長反復表示「你可以拿到相關部門去檢測」「你是第三方，你可以去收集」。
律師：部份商家透過預設免費領養協定，減輕自身責任
近年來，「它」經濟蓬勃發展，「分期購寵」悄然盛行。
獸醫鄭先生曾接觸過一些「分期購寵」的案例。他表示，「分期購寵」模式與電商平台電子產品分期類似，但是前者購買成本其實遠高於直接購買成本，比如小南用5400元總價所「領養」的金漸層，幼貓直接購買的費用大概在2000-3000元的區間。
「這些商家在售寵過程中，會提出‘為了防止轉賣或棄養，需要在前面6個月到1年，在本店每月購買寵物食品和用品’。」鄭先生提醒，如果真的要以這種方式領養，消費者要留意所購寵物是否接種過疫苗，應該讓商家提供健康證明。
從事寵物行業多年的張先生（化名）告訴讀特新聞記者，這些「分期購寵」的門店，主要還是靠賣糧砂等寵物用品來實作盈利。「商家透過與廠家的深度合作，以量換價，從中賺取差價，而且他們出售的貓糧往往不是當下的主流產品，合作方也有一部份屬於新興寵物用品廠家。」
9月13日，廣東卓建（龍華）律師事務所律師劉宣圻接受記者采訪時指出，小南等消費者所遭遇的情形，實際上是一種促銷手段。免費領養是寵物用品銷售協定的一部份，領養行為可視為附條件的贈與。
「市場上一些寵物店透過預設的免費領養協定減輕自身責任，其中不乏個別條款明顯侵害消費者權利。由於訴訟中消費者舉證難度大，可能難以獲得法律救濟。」劉宣圻還建議，消費者在領養寵物時，選擇有資質的機構或寵物店，並詳細核查寵物資訊，要求提供健康證明和疫苗接種記錄，同時保存所有溝通和交易記錄。此外，在簽訂領養協定時，應詳盡明確寵物健康和糾紛處理條款。若合約條款明顯不公平，應考慮放棄領養。
（作者：讀特新聞記者 李旖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