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杜東平
從國外回來休息了幾天，就回老家到妹妹那去接露露了。期間，聊得最多的就是露露和院子裏的姐弟四個：蘋果、毛豆、馬鈴薯、草莓。蘋果已經快三歲了，也長高了。毛豆、馬鈴薯、草莓才一個多月，身體都肉肉的，圓滾滾的，妹妹說它們都像小肉球兒。我說：一個個長得真俊啊！太可愛了！我隨即又問：它們這麽小怎麽就離開媽媽了呢？妹夫在一旁停頓了片刻就跟我講起了它們的媽媽—豆包的故事。
豆包是四年前妹夫從農村一戶人家抱回來的，它身子是米白色的，頭和屁股和尾巴都是淺咖色的。豆包媽媽是靈緹犬，爸爸是田園犬。它雖是一只串串狗，但它隨媽媽比較多，長得很俊，具有靈緹犬的特點：身體靈巧，毛短，彈跳力好，跑得也非常快，聰明，很討人喜歡。喜歡狗狗的妹夫，自從搬進了有小院兒的新家，就把豆包帶回了家。在東窗戶下給豆包精心蓋了一個小」別墅」作為新家。不久後又把另一只小可愛—嘟嘟也抱回了家，說是跟豆包做個伴兒。嘟嘟是小男狗，黑臉兒，身體是黑白花色的毛，樣子英俊又有些憨憨的。豆包和嘟嘟在一起，非常快樂，它們從來不打仗，而且嘟嘟非常謙讓順從豆包。
豆包和嘟嘟都長得很快，幾個月後就成了大狗狗。妹夫家的院子雖然關著門，但門下有個大縫，豆包和嘟嘟能鉆出去，院子外面的草地是它們最愛玩耍的地方。它們經常一起出去玩兒，玩完了再回家。但嘟嘟還有些貪玩兒，經常去了鄰居家就不回來，好像兩邊院子都是它家一樣。不知何時，豆包懷孕了，嘟嘟就整天圍著豆包跑前跑後地護著她，有好吃的也盡著豆包吃，從不跟它爭搶。幾個月後，在平安夜的晚上，豆包生下了一個和它一樣漂亮的女兒，看著那俊美的狗寶寶，妹夫和妹妹給它起了個甜美的名字叫「蘋果」，也寓意平平安安。等蘋果長大了，妹夫就把蘋果留在家裏，把豆包和嘟嘟帶到了他的單位去了，以方便照顧它們，因為妹夫單位離著家比較遠，一般三四天才回來一次，妹妹也上班，怕好幾只狗狗在家妹妹自己照顧不過來。
妹夫在單位（火車站）的院子裏靠北墻也給豆包和嘟嘟蓋了一個很寬敞的小「別墅」，不知它們是覺得「別墅」裏面熱啊還是什麽原因，反正它們很少在裏面住，除非寒冬下雪天會進去住幾天。後來，豆包和嘟嘟在院子裏的一輛廢舊三輪車底下又安了新家，它們齊心協力慢慢地用爪子刨了一個土窩，除了跑出去玩兒之外，就在裏面休息睡覺。冬天，妹夫會把窩裏鋪上一點東西禦寒。妹夫只要在單位，每天早晚都會去院子裏看看它們，每次都會高興地喊著「包子，嘟嘟，吃飯了」給它們餵食兒，餵水。豆包嘟嘟見了妹夫特別高興，他們之間感情很深。
一晃兩年過去了。今年盛夏的7月豆包又快做媽媽了，孩子的爸爸還是嘟嘟。也許因為天氣太熱的原因，豆包即使快生寶寶了都不進它的小「別墅」，還是在三輪車底下那個土窩裏，反正是夏天，妹夫也沒有強求它進小「別墅」。
嘟嘟每天都守著豆包呵護著豆包，但沒等到豆包生產，嘟嘟就被一個朋友看上並帶走看鴿子院兒去了，雖然妹夫不舍得，但礙於朋友的執意要求也沒好意思阻攔。
沒有了嘟嘟在身邊，懷孕的豆包感到了孤獨，失落了好一陣子。但豆包是個能幹的媽媽，幾天後順利生下了四個狗寶寶：一個女兒、三個兒子。妹夫每天給豆包做些有營養的食兒補充它的體力，也好下奶水餵寶寶們。天下的母親都是愛自己孩子的，無論是人還是動物。豆包特別疼愛自己的寶寶們，每天除了吃食兒，出去大小便，就在窩裏守著它的寶寶們。當寶寶們擠在它的懷裏哼哼唧唧吃奶時，它就會露出幸福滿足的神情。
在寶寶們出生十來天時，妹夫的一個朋友相中了那只女狗寶寶，抱回家養著去了，妹夫覺得狗寶寶還小不舍得，但擱不住朋友的軟磨硬纏啊。女兒被抱走了，豆包郁悶了好幾天，時不時發出一種「嘔嘔」（這字是代替字，輸入法裏沒有找到合適的字）的低吟，它是在找它的寶貝女兒。剩下的三只狗兒子它更疼愛了，每天都摟在懷裏。
天有不測風雲，狗也有旦夕禍福。
盛夏一天的夜裏，妹夫單位那裏下起了大雨，那天恰好妹夫休班回家了，也不知道單位那裏下了大雨，他休班時托付一個愛狗的老人幫他有空去餵餵豆包，看看豆包母子。兩天後它上班早早到了單位，第一件事兒就是去看看豆包母子，並想餵豆包吃飯。沒想到豆包和孩子們沒在原來的窩裏，窩裏卻積滿了水。他四處尋看，發現豆包和它的三個兒子在離著原來窩不遠處的一個新窩裏趴著，妹夫喊著豆包就過去了，但豆包見了妹夫沒有像往常一樣興奮的站起來搖頭擺尾，而是躺著沒動，妹夫過去一看這是新刨出來的一個土窩，上面有個棚子，窩裏面是幹的。妹夫趕緊給豆包餵食兒，但豆包躺在那裏睜睜眼看看又閉上眼睛，一動不動，任由幾個狗寶寶在它的懷裏拱來拱去地吃奶。妹夫看著這情景心想，這是大雨淋著了豆包和寶寶們了，因為那輛三輪車在大雨沖擊下，漏雨了，雨水澆到了豆包的窩裏，豆包怕孩子們淹死，連夜用爪子在附近棚子下刨了一個新窩，又把寶寶們一個個叼起來挪到了新窩裏。剛剛產後的豆包還很虛弱，它在大雨之夜用爪子刨出新窩，這是多麽困難又耗費體力的事兒啊，又淋了雨，勞累加受涼，豆包就累倒了，它病了，它不吃不喝，只是躺在那裏守著它的三個狗寶寶。
那個愛狗的老人也過來了，她跟妹夫說，下雨第二天她來看豆包，還給它餵了一包火腿腸，它都吃了，但是吃完了不一會兒又吐了，之後再沒吃東西。妹夫一聽，趕緊去給豆包買來了藥，但已經餵不進去了，狗寶寶們還在拱著媽媽的肚皮找奶吃，妹夫覺得豆包累壞了，也許好好休息休息身體就能恢復。為了讓豆包休息好，妹夫把豆包帶到了一個倉庫的空房間裏，那裏也涼快，離著他也近，把狗寶寶們單獨留在了窩裏。豆包一連幾天還是不吃不喝，只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但它一會兒睜開眼睛看看四周，「嘔嘔」低吟幾聲，一會兒又睜開眼看看四周「嘔嘔」低吟幾聲，妹夫見這情形，就柔聲地對著豆包說「是不是想你的孩子們了，等著，我去給你把它們抱來啊」。妹夫把三個狗寶寶抱來後放在了豆包身邊，豆包就不「嘔嘔」了，只安靜地閉著眼睛。三個狗寶寶哼哼唧唧又擠著拱著吃起奶來，豆包好幾天沒吃飯，不知還有沒有奶水，反正看著狗寶寶們吃得挺香。吃完了，也累了，一個寶寶趴在媽媽脖子上睡了，一個寶寶趴在媽媽肚子上睡了，另一個趴在媽媽懷裏睡了。豆包一直沒有動彈，偶爾無力地睜眼看看寶寶們。
妹夫看著豆包和孩子們在一起的幸福場景，既欣慰，又難過，它心裏翻江倒海，有了不好的預感，它覺得豆包可能已經不行了，就是還牽掛著它的孩子們。於是，他愛戀地心疼地撫摸著豆包的身體說：「包子，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孩子們的，你那麽難受，別再硬撐著了，就安心地走吧……」豆包聽了，又使勁兒睜了睜眼看看妹夫，都沒有力氣再擡起頭來看看它的孩子們了，就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醒過來。
聽到這裏，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劈裏啪啦地往下掉。寫到這裏，看著豆包和它孩子們最後在一起的照片，我仍然抑制不住地心疼，眼睛模糊起來。妹妹說，她看到妹夫發來的豆包和孩子們在一起的最後的照片，也心疼地掉下了眼淚。「少兒」不識愁滋味啊，照片上的豆包已經沒有了呼吸，但它的孩子們還趴在它身上幸福地睡著。
看我眼睛紅紅的，妹夫和妹妹安慰我也像安慰自己似的說：「難過時，我們就安慰自己，豆包在人間的使命完成了，轉世投胎去享福了。它活了四年多，生了五個可愛的寶寶，也是留給我們的念想」。我說：「如果嘟嘟在就好了，它會保護豆包和孩子們，也會幫助豆包一起刨新窩，豆包就不會那麽累了」，妹夫說：「是呀，就是巧了，沒有料到這個情況」。
為了緩和心疼豆包帶來的壓抑氣氛，妹夫接著給我們講了豆包的一些趣事兒。豆包和嘟嘟剛到妹夫單位時，是在妹夫單位的院子裏散養的，它們經常跑出院子去玩兒，後來又和車站附近派出所的一只狗狗—「甜瓜」（甜瓜也是一只田園犬）成了好朋友，它們仨在一起快樂無比，經常結伴同行。妹夫說這仨狗狗很聰明，但也作過業—有一段時間，妹夫偶爾會看到窩裏有類似碎骨頭樣的東西，他以為是在哪裏扒拉出來的死鳥呢，因為工作比較忙也沒太在意。後來又發現豆包有幾次在津津有味地吃肉，嘟嘟在一旁看著，等豆包吃飽了，嘟嘟和甜瓜才吃剩下的部份，嘟嘟很疼「老婆」，特別寵溺豆包。他還納悶哪來的肉呢？有一天，突然來個老太太找妹夫，跟妹夫說你這仨狗隔三岔五地去俺家偷小雞吃。原來她家散養了一些雞，她說豆包它們仨去偷了五六回了。妹夫不知具體情況，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就跟著老太太去家裏看了看。妹夫看到老太太家也養了一只狗，就說你家也有狗啊，雞還能被偷走嗎？老太太說，你們這幾只狗可聰明可厲害了，俺家的狗可幹不過它仨，你那兩只狗（描述的是嘟嘟和甜瓜）看著俺家狗不讓動，另一只狗（豆包）跳起來一個猛子就把小雞叼走了，然後三只狗狗就跑，跑得可快了，俺家狗狗嚇得只是旺旺叫，也不敢追。老太太一直不知是誰家的狗狗，後來發現它們一直往火車站方向跑才找過來了。妹夫看著老太太繪聲繪色地描述，哭笑不得，既覺得豆包和嘟嘟聰明機智勇敢，又覺得很對不住老人家。沒想到這仨小玩意兒這麽大本事。妹夫給老人家買了些禮物表達歉意也是一份真誠地補償。他也忽然明白了原來窩裏那些碎骨頭就是小雞的骨頭。要不是老太太找來，還不知怎麽回事呢。後來，妹夫就把豆包和嘟嘟都拴了起來。
還有一次，有個熟人跟妹夫描述它們仨狗狗團結協作一起逮兔子的事兒—先是仨狗狗一起追，追到兔子快累了，嘟嘟和甜瓜就跑到前面去堵路，兔子無奈就往回跑，在兔子一回頭的功夫，豆包就一個猛子把兔子逮著了。豆包是靈緹犬的後代，有這個能力。
豆包和嘟嘟感情特別好，平時嘟嘟什麽事都讓著豆包，嘟嘟相對比較老實。有一次，一只外面的狗狗和嘟嘟玩著玩著就打起來了，把嘟嘟欺負的不行，咬的嘟嘟直打滾，豆包一看，上前就對著那只狗狗咬了一口，還連聲狂吠，直接把那只狗狗咬的嗷嗷著跑了，關鍵時候它勇敢地護著嘟嘟。
如今，豆包走了，這些豆包過往的趣事兒也成了美好回憶。
豆包去世時，是在它生下孩子們半個月的時間，也就是我來妹妹家前不久。一般狗狗壽命在十五年左右，長壽的能活到十七八歲，而豆包為了保護它的寶寶們，提前耗盡了它的生命。禁不住感嘆：母愛是多麽偉大啊！體現在動物身上也一樣。
妹夫不舍得把豆包送遠，就把它葬在了單位附近他種的一棵桃樹底下了，他說這樣他能隨時看到那棵桃樹，也就仿佛能隨時感受到豆包的氣息，能隨時想著豆包並未走遠。
安頓好豆包，妹夫就把它的仨寶寶帶回了家，因為他愛豆包和它的孩子們，對豆包也有承諾，一定好好照顧它的孩子們。雖然有兩只狗寶寶（馬鈴薯和草莓）已經被好心人相中想領養，雖然狗寶寶們已經會吃飯了，但妹夫想多照顧它們一段時間，讓它們再長大一些心裏才踏實。
隨著妹妹來到落地窗前，她指著院子裏給我看：「那個陰陽臉兒的，就是一邊臉是黑毛，一邊臉是白毛的寶寶叫毛豆，身體像熊貓，金錢尾，尾巴平時好擰一個圈兒撅撅著；那個黑頭黑臉胖乎乎的圓墩墩的叫馬鈴薯，長得像它爸爸；那個淺黃色帶咖啡色毛點的叫草莓，長得很俊，像它媽媽；都是用吃的做名字，讓他們有吃有喝的，肉嘟嘟的可愛吧？」這時妹夫拿著一些碎肉去餵它們了，它們興奮地圍著妹夫搖頭擺尾，狼吞虎咽地吃著，吃完了就高興地繼續玩耍。
看到三個狗寶寶和它的姐姐蘋果在院子裏追逐嬉戲，無憂無慮的樣子，我心想，這些毛孩子遇到好人家了，感覺心裏寬慰了許多。
2024.8.
作者簡介:
杜東平，筆名：妙月、沐桐。濟南。曾是 理工女，電氣工程師（電氣自動化專業畢業）。心中一直鐘愛文學，筆耕不輟。現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及理事會理事，濟南市作家協會會員，張煒讀書會會員，周三讀書會會員。齊魯晚報·齊魯壹點「青未了」副刊簽約作家，山東金融文學創作員。作品刊於多家報刊。散文作品曾在「華成杯」首屆吳伯簫全國散文大賽及第一屆、第二屆「青未了」全國散文大賽等多次賽事中獲獎。參加了濟南市檔案文集【街巷故事】的采寫，並有5篇文章錄入文集。散文【河工 河夫】等多篇散文被收錄不同文集。著有散文集【剛好遇見你】。
壹點號沐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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