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喵小時候
文|豬小鬧
胖喵是我養的第一只貓，黑白色的奶牛貓，性格很二。
它是我丈夫工作的公司附近流浪貓生出來的小貓，大概一兩個月的時候，母貓驅離孩子們，胖喵便到了我丈夫工作的公司裏，因為它的活潑可愛，我丈夫便帶回來給我餵養了。
當時的我並不願意餵養小動物，在我們顛沛流離的生涯裏，在我們還租房居住的情況下，餵養小動物，無疑又給自己增加了一份負擔。
而且，只要是有生命的物體，我們接納它之後，它都會跟我們建立起一份情感，這份情感的最終歸屬，或許只有離別這條路。而我，是最不願意面對離別的人。
但我還是接受它了。從我見到它的第一眼起。
它其實不算是很漂亮的貓，斜分劉海，有一只眼睛被劉海半遮半掩，顯得有那麽幾分痞氣（痞氣是胖喵長大後我發現的）。
但小時候的胖喵在我眼中還是好看的，黑白分明的顏色，眼神是天真清亮的，有一種人類小孩的感覺。
胖喵小時候是個媽寶喵，自從我收留它之後，不管我做什麽，它都要跟著我，無論是我煮飯還是上廁所，它都必須要在我腳邊，有時候不小心，我都會踩上它一腳。
每次下班回來，它都會守在門前，不停地搖著尾巴歡迎我回來，像只小狗一樣。
來我家不到幾天的時間，胖喵活潑好動的基因就展現出來了，它捉蚊子，捉偶爾闖進來的蜜蜂，還有廚房裏的蟑螂，無論大小，它都能一網打盡。到最後，不僅是我家裏沒有蟑螂，它還能把我這層樓走廊裏的蟑螂消滅的一幹二凈。
胖喵喜歡外面，我小小的出租房總是困不住它，只要我一開門，它就像個影子一樣沖了出去。還有一次，我下班回家開啟門，在我根本沒有發現的情況下，它就出了門。
我當時並不知道它已經在外面， 還以為它躲起來了，於是便做起了自己的事情，過了好半天，我聽到門上有抓撓的聲音，開啟門才看到它回來了，嘴裏還叨著一只活著的小老鼠。
正在抓小蟲子的小胖喵
鄰居家有一個小女孩，八九歲的樣子，她發現我家養了胖喵，就很喜歡放學後來找它玩，有時候還帶著另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一起來找胖喵玩。
她們在走廊裏奔跑，互相捉迷藏，喵喵聲與歡笑奔跑聲不斷。每次胖喵跟她們玩完，回來時全身都熱騰騰的，像是人熱的時候散發出的蒸氣。
胖喵身上的白色皮毛多過黑色，因而特別容易臟，跟小女孩們玩耍之後我都要給它洗澡，每次洗澡就像是殺它似的，不停地撲騰。
有一次，它又跟小女孩們出去玩了，等我們吃完晚飯後胖喵「喵喵喵」的回來了，只是我一看到它，就血壓飆升。胖喵全身都是泥灰，已經看不出來哪是鼻子哪是眼睛，活脫脫像是一只沒有開鼻眼的泥做玩偶。
跟它一起回來的小女孩見我臉色不對，趕緊解釋說：是它自己要到泥灰裏打滾的，我攔都攔不住。
我氣得咬牙切齒，恨恨地沖著胖喵喊，再搞得這樣臟，我就不要你了。然後，又是一通殺貓般的洗刷。
胖喵長大後
小動物的成長真是太快了，不到一年之間，胖喵就從它剛來的不到一斤重，長到八斤半重，整個喵似乎也有了種成年男人般油膩的氣質。
這個時候的胖喵，捉老鼠的天賦越發明顯，它強悍、健壯，經常樓上樓下的捉老鼠，把它們帶到我面前炫耀。
我發現，我租住的小房子顯然是不夠它施展武藝了，可是我又能如何呢？在南方這麽多年，我依然買不起一處大房子、甚至，連租都租不起大的。
胖喵越發關不住了，它每天晚上半夜都呼喊我開啟門放它出去，如果我不理它，它就會不停地叫喚，甚至用爪子拍我的臉，直至把我拍醒。
第一次，它半夜出去，次日晚上9點多撓門回來。
第二次，它半夜出去，次日半夜3點多撓門回來。
在這第二次回來之後，我發現胖喵有了心事，它就像人類一樣，心事重重的，仿佛正經歷著兩難的取舍，連我給它最愛的貓條都吃的心不在蔫。
第三次，那是距離胖喵第二次出去後有半個月時間，那兩天，它突然就像是生了一場病，整個喵不吃飯，不動，也沒有半夜要求出去玩。
我以為它生病了，還商量著讓我丈夫回來，我們一起帶它去寵物醫院看病。
但就是第三次的當天半夜，它精神來了。它吃了我準備的大半碗貓糧，還吃了我給他的一根貓條，我看到它能吃飯，很是開心，覺得胖喵病好了，比人強多了。
但就是那一天晚上，它就像是聽到有人召喚，吵鬧著非得出去。那之後，胖喵就沒回來了。它仿佛從我生活裏消失了一般，也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般。
我對胖喵的離開很是疑惑，也很是難過。
難道，我對它不好嗎？我對它盡心盡力，如同對我的孩子，甚至有一次我兒子都吃醋的說，胖喵比他小時候都過得好。
或者說，它遇到危險了？我不由得做了最壞打算，同時不停地咒罵假想中的壞人。
那一段時間，我在附近找了很久，晚上用它喜歡的逗貓棒鈴鐺搖出鈴聲，希望它能像往常一樣，聽到鈴聲能飛奔回來。
可是，它沒有。
我以為這一次我跟胖喵的分別，是永遠也見不到它了。
卻沒想到，三四個月後，我竟又在我下班的路上看到它。那時，已經經歷了南方的一個冬季。我不知道胖喵是怎樣度過那個冬天的，雖然南方的冬天跟北方相比不太冷，可是也有幾度的時候，晚上還會更冷些，凍死一只無家可歸的小動物，也是有的。
再見到胖喵時，是一個春天了。
它不知道從哪個地方躥出來，「喵」的一聲突然擋在了我的前面。
我定睛一看，天啊，這不是我失蹤了四個月之久的胖喵嗎。
它瘦了，可是也長得更大了些。它就像一個流浪漢似的，帶著些邋遢與慵懶，慢騰騰地往前面走著。
我呼喊它的名字，想帶它回家，可是它跟我走了一小段路，到了我上班經過的村子後，卻倒在地上打起滾來，不願意再跟我。
我想抱起它，它很快就從我懷抱裏掙脫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對它，於是想到，它不肯跟我回去，或許是因為有了愛情，這村子裏有很多母貓，前幾日我還在這村裏看到跟它毛色一樣的小小喵，說不定就是它的孩子。
我可以把它送給這村子裏的人家，這樣，它有了家，也不會失去它的愛情。
我迅速回家拿了從前買給它的牽引繩，並帶了一碗貓糧。
村子的路邊住著一位本地大叔，我認識他，他剛好在家。於是我問他，你家要不要貓貓，我的貓在這村子裏，它很會抓老鼠，我哄來給你，請你好好對待它。
大叔果然心動了，他說他正想要只貓抓老鼠，從前他也養了一只貓，後來，被人偷走了。
我把胖喵用貓糧哄了過來，它顯然在流浪的時候吃不飽，見到貓糧狼吞虎咽大口大口的吃著。
見到它這個樣子，我真是心酸，這個逆子，寧願流浪，也不願回有吃有喝的家，為了愛情，它就可以如此不管不顧嗎。
我用牽引繩縛住了它，把它帶到大叔的門前。
大叔家有一位老媽媽，是大叔的母親，她的腿腳有些問題，不大能走路，大多時候坐在家門口的桌子前。
老媽媽見我帶來胖喵，臉上有些驚喜，我告訴她說，我把貓咪送給你家，他很會抓老鼠，請好好對待它。
老媽媽點著頭，說著粵語方言。
胖喵栓在大叔家裏幾天後，我又看到自由了的胖喵，大叔說，它很聰明，吃飯時會回來，然後就出去談戀愛，晚上半夜之後又會回來。
之後好幾天，我上班的時候特意走大叔的門前，看到胖喵正呼呼大睡躺在大叔門口的椅子上。
我很替胖喵開心，它有了愛情，還有自由。
我給不到的條件，大叔家能給到。大叔不需要上班，家裏一直都有人在，老媽媽也常常坐在胖喵身邊，一臉寵愛的看著它。它想出去就出去，想回來就回來，大叔家的門是不關的，門口還擺著桌椅，它隨時可以躺在上面睡覺。
我就像看到自己兒子成了家，有了好歸宿一般，露出了一個老母親欣慰地笑容。
可是，又一次。
胖喵失蹤了。
那是半年後，我又從大叔家門前走過，老媽媽著急的叫住我問：貓貓有沒有返你屋企？
我驚愕，沒有啊，它不是在你家的嗎？
老媽媽有些激動，它唔見咗，唔見咗啦，前天就唔見咗啦。
我一驚，胖喵居然又不見了，為什麽呢，附近就這一個村子，它不應該離開這裏。
但是，它真的消失了，就像上次從我家離開一樣。
我跟著大叔在村子裏找了很久很久，都不見它一點蹤跡。大叔沮喪地說：可能被偷貓賊偷去了，這些家夥，喪良心的，連貓都偷。
我卻不肯相信這話，默默地想，胖喵或許哪天又會突然出現了呢，它只是去追逐愛情了，等下一個春天，它的孩子遍地、子孫成群時，它還是會出現的。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