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物資豐足的時代，不怕孩子嘴饞愛玩，就怕孩子體弱多病。
這道理放到「毛孩子」身上同樣成立。
知乎上有一個熱門提問「寵物生病，你們會願意花光積蓄救治嗎？」，收獲了800多個回答，其中不少人曬出了天價醫療賬單。
有人養的大橘貓，生了三次病，在醫院消費了7000多；有人將寵物送進醫院，還沒開始治療就得知費用預計超過8000，後續還要住院觀察至少一兩周，一天三四百；還有人感慨：「做完手術，醫院的賬單感覺有兩米長。」
因為「寵物看病比人貴」，有什麽好吃好喝好穿的，鏟屎官都要先緊著寵物
鏟屎官心疼錢包大出血，詭異的是，寵物醫院竟然也在叫苦。
前不久，中國最大、全球第二大的寵物醫療服務平台「新瑞鵬」，撤回了在美國的上市申請。
雖然它表示此舉主要是基於市場環境和整體發展戰略的綜合考慮，不過其經營狀況更讓人浮想聯翩——2020年至2022年前三季度，不到3年累計虧損超30億元。
新瑞鵬並不孤單。2022年，全國有19.52%的寵物醫院處於虧損狀態，同時近55%的寵物醫院利潤率不到10%。
看似暴利的寵物醫療，為何讓所有人都哭了
當寵物生病，
才發現自己養了個「吞金獸」
在中國，孩子的錢最好賺，哪怕只是個「毛孩子」。
吃的方面，需要買各種各樣的寵物口糧、零食和補品。為了研發新品，寵物食品企業還會高薪聘請「寵糧品嘗師」。
寵物丟了，又催生出「寵物偵探」這一新興職業，一單上千。
此外還有寵物寄養、寵物美容、寵物漢服設計師、AI復活寵物等五花八門的寵物生意，不乏人買單。
但在各種寵物生意裏，寵物醫療才是真正的「銷金窟」。 【2020年中國寵物消費市場報告】顯示，2020年中國人均單只寵物的年消費金額約為6653元，同比增長19.6%，其中醫療消費占了1501元，占據寵物消費的最大一部份。
當人有了軟肋，錢包裏的錢也就不屬於他了。
2018年，有人的小貓只是得了一場感冒，醫生卻開出了近1000塊的藥。雖然只是些感冒消炎、抗病毒的藥，看起來成本不高，但也只能乖乖掏錢。
不僅如此，有人家裏的貓便血了，主人跑前跑後在醫院驗血驗便，掏了幾百塊錢拿著化驗單給醫生，得到的是一句「可能是吃多了」。
國聯證券的一份研報中，統計過國內寵物醫療的價格水準，給寵物看一次病的平均花費是500元，如果需要做手術，那價格將在5000元以上，相當於許多應屆大學生一個月的薪資。
雪上加霜的是，即便再怎麽用心照料，寵物生病起來還是防不勝防，變著法地讓錢包變癟。
一名叫「鄭州的一個獸醫」的up主，分享過很多寵物的病例。
比如有一條薩摩耶，因為吃骨頭無法排便，做了兩次腸鏡手術。
有一只貓掉下巴，主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好送到醫院來。
有一次，一只狗吃了一根針，up主用胃鏡在肚子裏使勁找，胃裏全是狗糧，楞是花了一個半小時才找到。
養寵物的人越來越多，對寵物的愛也越來越深，而寵物這樣的花式生病又總要上醫院，所以可想而知，越來越多人盯上了寵物醫療的生意。
公開資訊顯示，截至2022年10月，全國寵物醫院數量達19930家，較2021年同期增長10.7%，寵物醫療市場規模約675億元。即使前兩年是特殊時期，整個行業仍然處於擴張狀態。
只是沒料到等待他們的卻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市場有前景，不代表生意有錢景
由於看病貴，不少人都認為寵物醫療是個暴利的黑心行業。
網上也的確有很多人現身說法，以親身經歷痛斥寵物醫院誘導消費、過度診療，小病大治等等坑爹手段。
有人帶著小狗去復查，醫生提到小狗的髖關節正在退化，容易導致後腿癱瘓，拍片子和開藥又花了2000多元。當主人拿著一堆印滿英文的產品回家，查詢後才發現全是保健品，沒有一樣是可以用作治療的藥品。
另一名寵物主，在一次帶自家的貓看病時，提前團購了一個380元的檢查套餐，到了醫院後醫生又列出了不少額外的術前檢查計畫，需要繳納700多元。
在黑貓投訴平台上，類似這些針對寵物醫療和寵物醫院的投訴多達兩三千條。
寵物醫療的亂象不斷，以至於被一些媒體評為是一門「商人穿上白大褂」的生意。
有業內人士還揭露過一些行業內幕，「有的寵物醫院現在已經練就一種識人收費的本領，你開寶馬去還是開大眾去，同一計畫的收費都是不一樣的。」
聽起來套路太深，但現實是， 要價不黑的可能都倒閉了。
寵物醫療不享受國家補貼，完全自給自足，僅這一點就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這很難是一門性感的生意。
光是前期投入就是一筆不菲的費用。
場地上，社群醫院一般150平米左右，專科醫院200平米以上，還有一二線城市才有中心醫院，哪種都要不少錢。
專業機器也要跟上，X光、呼吸麻醉、核磁、CT、MR等專業裝置置辦下來，也需要大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另外，裝置折舊年限一般按5-8年計算，但有的機構為了卷贏同行，每年都要更新裝置。
更大的成本是人力支出。
數據顯示，超過一半的寵物醫院人力成本超過30%。如果是正規的寵物醫院，占比往往還會更誇張。比如新瑞鵬，從2015年到2022年，其人工成本占比從22%迅速增長到了52%。
和人類醫療不一樣，動物醫療需要多得多的人力。人類醫療，一個人可以管理多個床位，而動物醫療，哪怕是簡單治療，也經常需要多人協助。據機構測算，寵物醫療行業需要約36.8萬專業獸醫，但截止到2020年，全國僅有14.2萬人獲得執業獸醫資格證書。
圖源：視覺中國
這樣的環境下，為了留住人才，寵物醫院只好加大薪資與福利水平。
再加上藥品采購、行銷等雜七雜八的費用，他們還沒開張就已經投進去了一套房的錢，最後只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到頭來，也把不少寵物醫生逼成了黑心銷售。
一名寵物醫生曾在接受自媒體采訪時表示：「按照我們院的客流，我的客單價要達到400塊錢才可以。如果上一個病人只是打了疫苗，消費100多元，意味著下一個病人我要讓他花上700塊錢。」
圖源：視覺中國
雖然叫寵物「醫院」，但很明顯，它們都是純商業機構。
當商業和生命直接掛鉤，就不要期待能有太多溫情了。
寵物醫院難賺錢，鏟屎官也有責任？
很多行業的成本也很高，但企業能透過規模效應或科技手段，在賺錢路上越跑越順。
寵物醫療的生意，卻很難這麽理想化。
根據招股書資訊，新瑞鵬用6年時間透過並購的方式擴張，旗下醫院數量從70家增長至1942家，大約是中國排名第二至第十的競爭對手寵物醫院總數的三倍。
圖源：視覺中國
然而隨著規模擴大，新瑞鵬依舊是增收不增利，大而不強。
歸根結底，不僅是新瑞鵬，其他寵物醫院也大都避不開行業的「三不」弊端： 不標準、不規範、監管不強。
比如從業人員水平的良莠不齊。根據東西部小動物臨床獸醫師大會釋出的【2019寵物醫院發展報告】的數據，中國寵物醫院從業人員中，專科及以下學歷從業者占比達62％。
圖源：視覺中國
人的不標準、不規範，又會直接影響到服務流程和服務品質的標準及規範。
寵物沒法像人一樣陳述病情，有的醫生就大肆增加檢測流程；同時，掛號費、抽血費、化驗費、檢查費等等一系列費用，也沒有統一的收費標準。
多收費就算了，去年3月，新瑞鵬的一所醫院還被曝出醫生毆打送院治療的貓咪。
事發監控截圖
高度依賴於人的行業，原本就難標準化和規範化。
加上行業還只能算剛起步，這就導致亂象頻發，成本也難以降低。
例如在上遊的醫療裝置生產和動物醫藥研發等環節，中國寵物醫療機構的實力還很薄弱，所以也就沒什麽話語權和議價權。根據中信建設證券的統計，中國7成寵物用藥，來自進口藥商。其中寵物疫苗一項，外資品牌的市場占有率達90%。
最後，寵物醫院容不容易賺錢，也和鏟屎官的養寵意識有關。
一名寵物醫生表示，不少人決定養寵物時，根本沒考慮過寵物醫療支出的問題。他們沒有給寵物定期體檢的習慣，也沒有買寵物保險的意識，直到寵物生病才發現治病這麽貴，很容易打起退堂鼓，不送醫或者棄養。
所以，盡管中國有著一兩億只的寵物數量，但超半數的寵物醫院每日接診量只在20個以內。
結果就是，平攤到每次檢查的費用隨之變高。
給人做檢查的裝置，一天到晚連軸轉；寵物醫院的裝置，一天用不上幾次，如果收費不高，可能直到裝置老化都收不回成本。
但就像之前說的，寵物醫療行業還只是剛起步。
上中下遊的企業可以變得更規範、更高效，寵物主的養寵意識相信也可以變得更加成熟。
度過這個混亂時期後，寵物醫院或許也就能回歸一些「醫院」本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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