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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姐姐一起長大,四十年後姐姐是退休幹部,而我還在農村種地

2024-06-30三農

我叫李秀珍,今年68歲,是一名留守在陜西省延安市農村的知青。我老伴在去年因病去世了,現在我一個人生活在這片我們共同奮鬥了大半輩子的土地上。我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他們都已成家立業,但日子過得並不寬裕。兒子在縣城做小生意,女兒嫁到了鄰村,都是勉強糊口的狀態。

每天清晨,我都會早早起床,推開那扇略顯陳舊的木窗,望著窗外那片起起伏伏的黃土高原。這裏的黎明總是來得特別早,天際剛泛起魚肚白,公雞的叫聲就此起彼伏。遠處的山巒逐漸從夜色中浮現,露出它黃褐色的輪廓。陽光慢慢爬上山梁,將整個村莊籠罩在金色的晨光中。

我的院子不大,但經過多年精心打理,顯得井井有條。院子中央有一棵上了年紀的棗樹,是我和王大軍結婚那年種下的。樹下放著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這是我們平日裏乘涼聊天的地方。院子一角種著幾畦蔬菜,有青翠的小白菜、挺拔的蔥頭,還有幾株結實累累的茄子。

屋裏的陳設簡樸卻整潔。土炕上鋪著我親手縫制的棉被,墻上掛著全家福和幾張泛黃的老照片。炕桌上擺著一台老式收音機,是我每天聽新聞的好伴侶。房間一角的櫃子裏整齊地擺放著幾本厚厚的相簿,裏面珍藏著我大半輩子的回憶。

望著這熟悉的一切,我的思緒不由得飄回了遙遠的過去。我想起了我的姐姐李秀蘭,想起了我們共同度過的童年時光,心中湧起一股復雜的情感。

我和姐姐在北京長大,父親是一名普通工人,母親是家庭主婦。我們家住在一個狹小的平房裏,雖然空間有限,但父母總是把家裏收拾得幹幹凈凈。記得小時候,我和姐姐共用一張小床,冬天擠在一起睡覺特別暖和。

盡管家境並不富裕,但父母總是盡最大努力讓我們姐妹倆能夠安心讀書。每到開學季,母親都會精打細算,給我們買新文具和書包。父親雖然話不多,但總是默默地付出。他經常加班賺外快,就是為了能多給我們一些生活費。

姐姐比我大兩歲,從小就比我聰明伶俐。她在學校裏總是名列前茅,老師們都很喜歡她。相比之下,我的學習成績平平,經常被老師批評。每當我在功課上遇到困難時,總是姐姐耐心地教導我。她會用各種生動有趣的方法幫我理解難題,有時甚至為了給我講題,放棄自己的休息時間。

1969年,我和姐姐一起響應號召,從北京來到了延安市寶塔區的一個小山村插隊。那是一個悶熱的夏日,我們帶著簡單的行李,坐了整整三天的火車和汽車,終於到達了目的地。當地村民熱情地歡迎了我們,但我們還是感到陌生和不安。

初到農村時,我們住的是簡陋的窯洞。窯洞的墻壁和地面都是黃土夯實的,冬天冷,夏天熱,遇到下雨天還會漏水。我們睡的是硬邦邦的土炕,剛開始時總是睡不習慣,渾身酸痛。窯洞裏沒有電,晚上只能點煤油燈。那微弱的燈光在窯洞裏投下搖曳的影子,更增添了幾分孤寂感。

我們吃的是粗糙的玉米面和高粱面,一年到頭難得吃上一頓肉。每天的飯菜都是清湯寡水,沒有什麽油水。剛開始時,我總是吃不慣,經常鬧肚子。但慢慢地,也就習慣了。每逢過年過節,村裏人會殺豬,那時我們才能吃上一頓肉,那種香味至今還留在我的記憶裏。

農村的勞動是艱苦的。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幹活,直到天黑才能回家。春天播種,夏天除草,秋天收獲,冬天積肥,一年到頭都有忙不完的活。我的手上很快就長滿了老繭,皮膚也被太陽曬得黝黑。那時的我經常抱怨生活的艱苦,但姐姐總是鼓勵我要堅強。

姐姐比我更能吃苦耐勞。在田間勞作時,我常常偷懶,而姐姐總是幹得比村裏人還要賣力。她說,我們來到農村,就要像農民一樣勞動,不能辜負黨和人民的期望。閑暇時,姐姐會抽空讀書學習,而我則喜歡跟著村裏的年輕人四處閑逛。

村裏的生活雖然艱苦,但也有其樂趣。夏天的晚上,我們經常和村裏的年輕人一起坐在村頭的大樹下乘涼,聊天說笑。秋收時節,大家齊心協力,幹勁十足,田野裏到處是歡聲笑語。冬天的夜晚,我們會擠在一起看電影,那是村裏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

1972年,我認識了村裏的小夥子王大軍。他父親是生產隊的隊長,家境在村裏算是不錯的。王大軍為人熱情開朗,經常給我送一些好吃的。有時是幾個剛出鍋的紅薯,有時是自家腌制的鹹菜。慢慢地,我對他產生了好感。

王大軍家的條件比一般村民要好一些。他們家有一間磚瓦房,裏面甚至還有一台黑白電視機,這在當時的農村是很罕見的。每到放電視的時候,村裏人都會擠到他家去看。我也經常借機去他家,一來是為了看電視,二來也是為了多見見他。

當我把這件事告訴姐姐時,她並不贊同。她認為我們還年輕,現在談戀愛為時尚早,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和工作上。但我沒有聽姐姐的勸告,依然和王大軍來往密切。

1973年,姐姐透過招工回到了城裏。臨走時,她再三叮囑我要好好考慮未來。但姐姐走後,我反而覺得輕松了許多,可以自由自在地和王大軍來往了。我們經常一起去村後的小河邊散步,看著夕陽西下,天邊染上一片諾爾,感覺整個世界都是美好的。

那年年底,我發現自己懷孕了。當時我既害怕又茫然,不知道該怎麽辦。王大軍得知後,向我求婚。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未婚先孕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我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他的求婚。

我們的婚禮很簡單,就在村裏的祠堂裏舉行。村裏人幫忙貼了些紅紙,支起幾張桌子,煮了一大鍋肉。我穿著借來的紅色旗袍,王大軍穿著一身略顯寬大的中山裝。我們在眾人的祝福聲中拜了天地,開始了新的生活。

結婚後,我給家裏寫信告知此事。姐姐很快回信,字裏行間充滿了擔憂和不解。她勸我要慎重考慮,如果可能的話最好還是回城。但那時的我已經懷有身孕,又被農村的生活磨平了棱角,就這樣留了下來。

我和王大軍的新家是一間稍微寬敞些的窯洞。我們用木板隔出了一個小廚房,還在窗戶上掛了花布簾子。雖然簡陋,但在我眼裏,這就是最溫馨的家。每天早上,我都會早早起床,為王大軍準備早飯。看著他吃完飯出門幹活的背影,我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和滿足。

隨著時間流逝,我和王大軍有了兩個孩子。為了照顧孩子,我放棄了很多機會。1977年恢復高考時,姐姐再次寫信鼓勵我參加考試,但我覺得自己年齡已大,又要照顧孩子,就沒有報名。而姐姐卻抓住了這個機會,考上了大學。從那時起,我們姐妹倆的人生軌跡徹底分道揚鑣。

姐姐大學畢業後進入了機關工作,而我則一直留在農村。我們的生活天差地別。姐姐在城裏有穩定的工作,生活越來越好。每次通電話,她都會跟我講述城市裏的新鮮事。什麽電冰箱、彩電、洗衣機,這些在我們農村還是稀罕物件。而我和王大軍則一直在農村辛苦勞作。雖然我們也努力改善生活,但收入始終不高。

1989年,我以留守知青的身份在縣裏的紡織廠找到了一份工作。每天早上五點多,我就要起床趕早班車去縣城。紡織廠裏機器轟鳴,灰塵彌漫,工作環境並不好。但我依然感到高興,因為終於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

然而好景不長,1990年代中期,紡織廠效益不佳,我被下崗了。失業後,我只能回到農村,和王大軍一起種地維持生計。那段時間是最艱難的,我們種的糧食賣不出好價錢,家裏入不敷出。為了多賺些錢,我和王大軍開始嘗試種植一些經濟作物,如辣椒和煙葉。

生活的艱辛並沒有把我們打倒。我和王大軍靠著勤勞的雙手,漸漸改善了家裏的條件。我們蓋起了新房子,添置了一些家具。新房子是磚瓦結構的,比起以前的窯洞寬敞明亮多了。我們還買了一台彩電,孩子們終於可以在家裏看上彩色的動畫片了。

眼看日子正慢慢好起來,1996年,公婆相繼患上了重病。為了給他們治病,我們花光了積蓄,還欠下了不少外債。那段時間,我們省吃儉用,連孩子的學費都成了問題。我經常半夜醒來,為生活的艱難而發愁。

在經濟最困難的時候,是姐姐伸出了援手。她不僅借給我們錢,還經常寄來一些生活用品。有一次,她甚至給我們寄來了一台二手洗衣機,讓我終於不用再用手搓衣服了。每次收到姐姐的包裹,我都感動得流淚。我深深地感受到,不管我們的生活境遇如何不同,姐妹之間的感情始終如一。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越來越懷念年輕時的日子。特別是每次和姐姐通電話,聽她談起退休後的悠閑生活時,我心裏總會泛起一絲苦澀。她退休後開始學習書法和繪畫,還經常和老同事們一起旅遊。而我,每天還要忙著照看菜園子,餵雞餵豬,操持家務。

去年,在王大軍去世後,姐姐特意從北京趕來看我。她一下火車,我就認出了她。盡管我們都已經滿頭白發,但姐姐的眼神依然如當年一樣溫柔。她拉著我的手,輕聲說了句"秀珍",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如雨下。

姐姐在我家住了一周。這段時間裏,我們姐妹倆一起做飯,一起拾掇院子,就像小時候一樣。晚上,我們坐在院子裏的棗樹下,回憶起小時候的趣事,有說有笑。姐姐走的那天,天氣格外晴朗。我送她到村口的公路邊,看著她坐上開往縣城的班車。車子漸漸遠去,揚起一路黃土,我的心情也如那揚起的塵土一般復雜。

姐姐臨走時給了我一筆錢,說是讓我改善生活用的。我推辭不過,只好收下了。看著姐姐塞給我的信封,裏面厚厚的一沓錢,我心中五味雜陳。我既為姐姐感到高興,又不禁有些羨慕。但更多的,是對自己人生選擇的感慨。

回到家裏,我坐在炕上,靜靜地回想著這些年的經歷。我和王大軍雖然生活艱辛,但我們相濡以沫,共同度過了幾十個春秋。想起他生前的點點滴滴,我的眼淚又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王大軍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不善言辭,但總是默默地付出。記得有一年冬天特別冷,為了讓我暖和些,他半夜起來給炕燒火,自己卻感冒了好幾天。每年春耕,他總是天不亮就出門,直到月亮升起才回來。他常說,只要勤勞,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我們的兒子小軍和女兒小芳雖然沒有考上大學,但也都成家立業了。小軍在縣城開了一家小超市,雖然掙不了大錢,但也能維持生計。小芳嫁到了鄰村,和婆家相處得還不錯。每逢過年過節,他們都會帶著孩子回來看我,雖然生活並不富裕,但這種天倫之樂是金錢無法衡量的。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稍微好受了些。我們的孩子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都很孝順,這就是我最大的欣慰。他們常常勸我搬到縣城去住,但我舍不得離開這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承載著我的回憶。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樣起床,推開窗戶。春天已經來臨,院子裏的棗樹抽出了新芽,菜園子裏的蔬菜也長勢喜人。我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新草的清香。

我換上勞作的衣服,拿起鋤頭開始給菜園子除草。勞動讓我暫時忘記了煩惱,專註於眼前的事情。中午分時,鄰居王嬸帶著自家腌制的鹹菜來看我。我們坐在院子裏聊天,說起村裏的變化。

這些年來,我們村也發生了不少變化。村裏通了水泥路,家家戶戶都用上了自來水。年輕人大多外出打工,村裏留下的多是老人和孩子。有些荒廢的地被承包出去種果樹,每到收獲季節,外地的商販就會開著大卡車來收購。

晚上,我坐在院子裏乘涼,看著天上的星星。夜空中繁星點點,讓我想起了年輕時和王大軍一起看星星的日子。那時我們常常幻想著未來的生活,雖然現實和想象有很大差距,但我們還是相互扶持,走過了大半輩子。

第二天,我接到了姐姐的電話。她問我錢收到了沒有,叮囑我要好好保重身體。我們聊了很久,談起了各自的生活。姐姐說她最近在學習太極拳,每天早上都去公園裏鍛煉。我告訴她我在種菜,菜園子裏的蔬菜長勢很好。雖然我們的生活方式大不相同,但這種親情的聯系讓我感到溫暖。

掛斷電話後,我坐在炕上,翻看起了那本厚厚的相簿。裏面有我和王大軍的結婚照,有孩子們的成長照,還有全家福。每一張照片都是一段珍貴的回憶。看著看著,我不禁陷入了沈思。

如今,我已年過花甲,回首往事,不禁唏噓不已。我最遺憾的,就是當初沒有聽從姐姐的勸告,錯過了那麽多改變命運的機會。如果我也像姐姐一樣及時回城,或許現在的我也會過上截然不同的生活。也許我會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住在寬敞明亮的樓房裏,退休後還能周遊世界。

然而,人生沒有如果。我雖然有些遺憾,但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我和王大軍雖然生活艱辛,但我們相濡以沫,共同度過了幾十個春秋。我們一起經歷了太多,歡笑與淚水,苦難與幸福,都已經深深地刻在了我的生命裏。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遠處的山巒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美麗。我望著這片黃土地,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感。這裏承載了我大半輩子的歡笑和淚水,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份。

我和姐姐雖然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但姐妹之情卻越發深厚。我們的故事,或許就是那個特殊年代的一個縮影,見證了無數普通人的命運軌跡。

明天,我還要繼續我的生活。我會照料我的菜園,餵養院子裏的雞鴨,等待孩子們回來看我。生活或許平凡,但依然充滿希望。因為我知道,不管遇到什麽困難,我都能堅強地面對。這,就是我的人生,我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