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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茅嶺的六十年巨變

2024-09-26三農

劉家發

微信版第1574期

白茅嶺,位於皖東南郎溪、廣德兩縣市分界山亭子山、白雲山之間,南臨無量溪北岸,背靠「獅子口」與「象鼻山」對峙而立的釣魚台。自「獅子口」向西順坡直下一千余米的山嶺上,密植著兩人環抱、擡頭掉帽的馬尾松,松林之下荊棘叢生,苔蘚密布,人跡罕至。這裏過去是一片白茅叢生、狼奔豕突的荒山野嶺,人稱白茅嶺。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中期,名不見經傳的白茅嶺幾乎在一夜之間成為全上海市家喻戶曉的地標。1956年4月,首批40名幹部工人抵達白茅嶺,此後又從上海新人習藝場調集泥工、竹工、木工500多人參與農場建設,至當年7月已小具規模,總計安置6000余人。除場部外,還建設3個作業區,下轄8個村及各類專業隊、生產隊28個,種植蔬菜、旱糧作物259畝,開墾荒地3867畝……

改革開放以來,白茅嶺農場更是聞名海內外,素有「小上海」之稱的白茅嶺,其鼎盛時期所建的招待所、供應站、影劇院、學校、醫院等規模和規格遠超周邊縣市,尤其是上海市的對外移植和輸出所產生的經濟、文化效應放射線至周邊城鎮、鄉村,給周邊百十公裏範圍內的「三農」帶來了巨大的影響。

對此,我是深有體會。

我老家住鳳河吳家邊,自我記事起,常聽村裏的老人們說,與我們只有一水之隔的白茅嶺農場五大隊、三大隊,原來分屬高升園、楊村和金山崗,祖居於此的孫、陳、李、莫、楊、彭等家族於1957年響應國家號召,分別移居吳家邊、大李家邊、大郎村、楊村、徐蔔等村,將土地房屋留給白茅嶺農場,使其成為其中的一個分場。

聽老一輩人說,當時白茅嶺農場一個叫樊玉琳的場長,解放前曾在蘇南茅山及江南、皖南一帶打過遊擊,當過遊擊隊司令,這位樊司令清楚地知道蘇浙皖邊區地多人少,尤其是郎廣一帶多山區丘陵,好多土地尚未開墾,在上海市決定為安置無業遊民、流浪人員、失足女性,選址建設一個大型國有化農場時,時任上海市民政局社會福利處處長的樊玉琳建議將農場選址在離上海不遠、地處皖南山區丘陵的安徽廣德、郎溪一帶。1956年初,樊玉琳作為首任場長來到郎溪為各分場選址圈地。相傳他每天騎著戰馬,帶著幾名隨從,清晨出發,傍晚回歸,戰馬行走一圈,隨從跟在後面插上標記,這一圈內的土地就歸某分場所有,所以樊司令被人稱為「跑馬司令」。故此分流廟、毛山頂、曾家莊(即後來的濤城分場)、團山、白雲山等各分場的土地面積差別不大,形狀也差不多。

郎溪縣公安局白茅嶺派出所

吳家邊的老人孫再德,1936年出生於白茅嶺三大隊與五大隊之間的楊村,與同村楊家、陳家、徐家等11戶村民生活在這個規模不大的小村莊裏。1956年村民響應政府號召,開始騰出自家的房屋、放棄自己的土地和菜園,至1957年底,金山崗、楊村、高升園三個村莊近50戶270人分別安置到附近的吳家邊、徐蔔、大李家邊、大郎村等鄰近且人生地不熟的村莊居住,期間經過多年的磨合,才算基本融入當地人的生活。「當時吳家邊是個不足百人的小村莊,村裏只有胡姓、吳姓兩大家族是土生土長的原居民,其余各姓都是外地移民。人口一下子成倍增加到二百來人,住房要自己動手現蓋,田地卻未按人口均分,新來的成員大多連一塊菜園也沒有。「我們這一代人,是為當年白茅嶺農場建設做過貢獻的!」孫再德老人說。

建場之初,作為全國最大的國營農場——皖南農場,是由上海和安徽共管,除了行政管理上的交集之外,場、地關系卻並無任何往來,那些從上海大城市中遷徙而來的無業遊民,哪有什麽種田經驗,加之場內土地都已拋荒多年,所種植的水稻單產不過百十來斤,還不及周邊農村水稻產量的一半。後因場員與當地人的關系以及生產作息上產生了諸多矛盾,影響了勞動生產的安排,也引起了主管幹部的不滿,於是安徽決定把這個農場交還給上海市管轄,並正式更名為上海市白茅嶺農場。直到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初,上海市白茅嶺農場為融合場社、場群關系,允許各分場在農忙時節提供耕牛、農機及人力服務幫助附近村莊搶收搶種,場社、場群關系開始緩和並趨於融洽。

1965年起,白茅嶺農場及各分場開始收押改造罪犯,楊村、黑溝、瓦屋灣、放馬場、高升園、曾家莊、白雲山相繼建起封閉式的監獄,統一的監房式樣,統一的四面圍墻,統一的管理模式,其四周4公尺多高的圍墻,上面通電的鐵絲網,四角各有一座崗樓是每個監獄的標配。

記得七十年代的楊村監獄裏收押的犯人較多,是個重點監區,所以這裏用了一個加強營的解放軍負責看守。小時候我們周邊村莊的男女老幼一得到農場晚上要放電影的「內部」訊息,都早早地用過晚飯,攜凳帶椅、拖兒抱女地到楊村監獄大院內找個合適的位置坐下,等待看電影。戰士們除去值班放哨的之外,其余的排成方隊、荷槍實彈席地而坐,老百姓也很守秩序地圍坐在四周;高墻裏面的犯人也是排隊席地而坐,究竟有多少犯人我們不得而知,膽大調皮的男孩兒跑到監獄大門口透過門縫向裏張望,只見黑壓壓一片,全是清一色光頭、清一色囚衣。

每當影片片頭出現閃閃的「八一」星徽時,全場立即沸騰,因為那時候的男女老幼尤其是我們這些男孩特別喜歡看打仗的影片,像【地雷戰】【地道戰】【平原遊擊隊】【小兵張嘎】【雞毛信】【南征北戰】【偵察兵】【渡江偵察記】【奇襲】【英雄兒女】等等這些戰爭題材的影片幾乎都是在白茅嶺農場幾個臨近的分場裏面看到的,而且百看不厭。

七十年代末,楊村監獄場辦添置了一台9英寸的黑白電視機,我們村裏的幾個年輕人不管刮風下雨都要趕去觀看【蓋瑞森敢死隊】【海底兩萬裏】【排球女將】【楊門女將】等影視劇,那時的農村幾乎沒有文藝土壤,尚在師範讀書的我自然不會放過一切汲取文藝養分的機會,寒暑兩個假期就成為那裏的一名「鐵粉」。

八十年代初,改革開放的春風已悄悄吹進白茅嶺農場,與大上海接軌最早最快的當是文化和經濟。我們曾在白茅嶺的影劇院裏熬過通宵觀看鐳射影碟【霍元甲】【陳真】,在白茅嶺供應站裏花四個月的薪資買了一只帶行事曆的上海牌鉆石手表,還與同村好友一起買布套裁量身客製了兩套雪花呢獵裝……在這裏我們這些普普通通的農村青年能夠真切地感受到「小上海」都市般的繁華,「零距離」「無延遲」地享受著改革開放帶來的成果。

屈指算來,在以白茅嶺為中心的40多平方公裏區域內建造的10個勞改農場大隊,據說人氣最旺的時候曾關押過全上海一半以上的罪犯。

白茅嶺監獄勞改六大隊辦公樓

上個世紀末,白茅嶺農場將最初的10個監區合並成4個規模較大的監區。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上海市監獄管理局為打造一座具有現代化硬體設施、更具現代化管理水平的監獄,於2002年9月投資7000余萬元在白茅嶺中心地帶興建了一座占地200余畝、總建築面積4.2萬平方米的大型監獄,是當時上海市乃至全國最大、最先進的監獄之一。這座號稱可容納萬人的監獄建成投入使用不久,我再也沒有見過散放各監區勞動改造的犯人,也難得一見年輕幹警、武警的身影,白茅嶺至此也一失往日的繁華,觸目所及多是垂暮老矣的「留場職工」和他們的老伴兒、家人……

截止「監社合一」體制被打破之前,白茅嶺監獄農場共計安置近2萬名流浪兒童和其他落政人員,為促進社會和諧穩定創造了良好條件。先後接收遊民和勞教人員近3萬人,並累計關押改造罪犯近5萬人,對打擊和預防犯罪、維護上海的社會治安作出了重要貢獻,充分發揮了上海社會治安「戰略空間」和改造罪犯「蓄水池」的重要作用。

2018年4月19日,白茅嶺監獄農場實行監社分開,社群移交給光明集團管理,註冊成立了上海市白茅嶺農場有限公司,按照「墾區集團化、農場企業化」發展方向開啟新征程。

如今,滬皖大道正在緊鑼密鼓地擴建中,白茅嶺社群招待所對面,農場旗下的苗木公司用草坪鋪設的「因為光明,所以溫暖」巨幅標語成為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數以千畝計的苗木基地阡陌縱橫,水泥路四通八達,各種苗木分片分類有序栽植;正在建設的光明集團職工宿舍樓和即將開建的長三角「一地六縣」綜合協調服務區暨上海市白茅嶺綜合服務中心辦公大樓也將紛紛拔地而起,白茅嶺自此將掀開嶄新而光輝的一頁!

作為「一地六縣」的中心區域,白茅嶺農場有限公司正在搶抓長三角生態優先綠色發展集中合作區建設機遇,積極打造「生態+茶園」「生態+林業」「生態+特色種養產業」合作園區和特色小鎮。我們堅信,不久的將來,這片中心區域一定會達成集團「五年再造一個光明,十年構建實力光明」的總體目標。

(作者單位:郎溪縣濤城鎮人民政府)

制作:童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