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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誌】良扇誌

2024-02-22收藏

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後可以為良。

——【考工記】

倒葫蘆型的扇面上,女工蜀繡細膩密集的針線,挑一朵開得正盛的荷花,根莖處,纏繞盤結著兩個蓮蓬,一個仰面,一個垂首,陰陽之道,或也是俯仰之間。荷花左側,竹絲彎曲出三尾遊魚,讓不大的扇面一下活躍起來,觀之似生沁涼之意。

正是參觀的尾聲,眾客和主人楊占勇客氣地道謝話別,一屋子的展品也見慣不驚。有限空間裏,擠擠挨挨那麽多繚亂迷眼的扇子,哪裏看得過來,籠統贊個好,雖是假戲真做,卻也是雨露均沾的意思。人群裏偏有個客,癡癡地看一把扇,眾人沒有註意,主人楊占勇卻捕捉到了,於是那送客狀裏,便隱隱藏了一分期待。

果然,客取下那荷花扇,漫不經心地向楊占勇詢價。

正準備回應,那客又拿了一件展品,說,一起了。

「這件價格可是不低!」楊占勇提醒。

「左不過幾千,上萬的話,那就證明真是好東西了。」

人與器物的一見鐘情,或者用經濟開路,或者以利益交換。清供或者膜拜,實際都不改占有的本質。楊占勇說了價格,客還了個價。此一時,人群折返或者回頭,看熱鬧的本性驅使,都幫著打個策應,彼此拉鋸幾回,於是交割。

掃碼付款後,兩人索性加了微信。客說,這良扇,幫了我一個大忙,我當為它寫得一篇誌書。

楊占勇送人群下樓,只以為客人乘興一句玩話。不料第二日,客人發來一個問題:那年帶回潮扇的是包大人,請修復其中兩扇的是黃氏,李氏以黃氏修復的兩扇為母本改制,李氏又如何傳到楊氏,以開楊氏一脈的?一百多年過去,此中關節,尚能道清否?

饒是閱世如此,遇到如此認真的客,楊占勇還是有些欣慰地笑了。

他想了想,在手機上一字一句寫好對這個問題的回答。一邊想,這大約便是一部誌書的開始了。

一、潮與江

這部誌書的主角是一個叫德陽潮扇的非遺,起自1892年的德陽。

那時候,現代城市理念催生的旌陽區還沒有誕生。一把扇子,從潮州到德陽縣,面上是物的流動,本質是人的遷徙,說奇也不奇。罷職還鄉的包善誠大人,當年帶著五把扇子回德陽,走的也應是水路吧。當日德陽縣的治域,必有今日羅江縣的部份,所以也看得出兩地的緣分,只因潮州和羅江的名字裏都有水,這便是一衣帶水的意思了。

扇子搖一搖,寰球同此涼熱,更遑論南粵與西蜀的水乳交融。

羅江這地方,自清雍正七年(1729)復置,一直被綿州直隸。到德陽市設立,也是250多年後的1983年了。再十多年過去,旌陽區和羅江縣才分設。因為離大城市遠,工業熏習晚了一些,算得上是苦寒之地。好在文藝勃郁,使這苦寒裏生出精神滋養的溫暖。加之底層奔生,創造力不乏,所以晚近以來,倒出了些人物。

大人物如李調元等自不必說,現今單說創造這潮扇的小人物。

小人物做了大創造,因此也算得大人物。細究起來,無論是德陽縣,還是羅江縣,往上一個層次說,終歸是在德陽市,所以便中和了歷史,往上走一步,統稱了德陽潮扇。

橘生淮南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多少物種,以水土不服為借口,使性子不配合、不成全,這樣的例子說起來也不少。但這扇子卻不,且有些如魚得水、羽化重生的勁頭。種子一般,風吹落地,然後落地開花,最後開花結果。種子的原生地,卻刀割一般絕了種,給異地伺花的人,得享果實的機會。說起來多少天道不公,細想其實恰是天道公平。

人在其中的作用當然忽略不得。罷職回鄉的包大人,心情大約是不太好的,好在有五把良扇相陪。那時候的潮州扇,走一趟水路到蜀中,必是稀罕之物。可巧,有兩把扇子的扇沿滑邊,包大人找到裱褙鋪的黃輝庭先生修復。黃先生何曾見得如此工巧之物,於是存了一個私心,仿制了幾把。故事講到這裏,假如沒有後續,便也說不上傳奇。一個賣甘蔗的小販叫李寶成者,註定要寫入歷史。

照理,一城裏覷得天機的人應也不少,黃先生的仿制即是其中之一。但他的不足在止步於仿制,沒有李寶成的敏感,大約裱褙鋪生機尚可,可一個賣甘蔗的小人物則似乎在逼到困境時看到了自振之道:借一把黃先生的扇子,造我自己的命運。這樣的天時,真可謂稍縱即逝。也不知是多個日夜的觀摩,多少個日夜的試手,無數個推倒重來,潮州扇終變成了德陽潮扇,小人物的李寶成,幹成了一件大事,也就此成了德陽潮扇的始祖。

我在地方誌書看似平淡的記錄裏,讀到了這一段傳奇的一個小人物的偉大之處:

以四川慈竹為原料,扇面將豎向細篾絲用橫絲線編織成實底凹面橢圓形,用蜀產原絹和夾江宣紙裱糊,以各色緞料包扇邊,扇柄與扇面相接處貼上「蝠」字圖案,以牛骨鏤花為扇柄,下墜萬壽絲絳。

慈竹、原絹、夾江宣的本地取材,印證了一方水土必養一方人,也是天不負我、我不負人的生息之道。卻說從潮州扇的異形改成橢圓,再到扇柄的牛骨鏤花以及萬壽絲絳的扇墜,今天看來不過水到渠成,但對於當時的李寶成,每一步都可以說得上是盤古開天。用「高手都在民間」來解釋,終究落入俗套,於是便認可了楊占勇的解釋,信奉這便是德陽這一城、這城人的時運。

二、山與竹

蜀山蓊郁。即便是淺丘,也多蔥蘢氣象。德陽在成都平原中心,地勢平緩,但與綿陽、廣元尤其是川西交界處,便有奇峰突起,巍然不凡。人家煙火處,因了造綠和實用的好處,竹便成了山的主宰。

算起來,楊占勇已是德陽潮扇的第四代傳人。始祖李寶成而及二代,中間左不過二三十年時間。李寶成對「技不傳外姓」的古訓不以為然,因此,楊占勇的父親楊功源才夤緣成了德陽潮扇第三代傳人。再過幾十年,看到楊占勇繼了衣缽、承了技藝,楊功源便「收刀入鞘」,顧而不問了。

楊占勇最後一次隨父親入山選材,父親讓他既要用眼看,也要用耳聽,更要用心感覺。竹林蔥郁蔽日,楊占勇手持彎刀,閉眼靜立,像極武俠電影中的俠客,只以音聲辨四方來敵。風急颯颯,風柔細細,或大嗓高喧,或輕音低語,他用耳、也用心感受那慈竹的天性材質以及歲月歷練,之後出刀所向,在出土竹節的二三節處,憑竹節吃刀的韌性,便明白大抵不偏水準。說是功夫,卻是過了,其實是偷天之功。一山所獻,劣材其實極少,因為纖弱,或者低矮,風中搖曳,便極難歡欣鼓舞,無聲處即是淘汰處。換句話說,聲音響處,不易失手,閉目有頃,便已明白,嘈嘈切切、眾聲喧嘩中,多數是拔節而上的良材。

用心的關鍵,還需在慈竹生長的纖毫之變中,熟識隔年青何在。當了七八個兒女的父母,即使不需要孩子發聲喊爹娘,日子久了,憑孩子走過來的腳步,乃至風中依稀的氣息,也能判斷是阿大、阿二,還是老六老七。前後數小時生下的雙胞胎,倘是一樣的著裝,打一眼,還真難認出誰是誰來,但他們的音聲乃至行止卻總有差別,需是用心才能捕捉了。

豈止於良,還有義。宋人宋祁【益部方物略記】早雲:慈竹「根不它引,是得慈名。」清道光【德陽縣新誌】更載:「慈竹,又謂之綿竹,其根芽簇聚,百千競抽,終不遠移。」連官修誌書的秀才舉人,都忍不住要對此物的高「義」大加贊美。

山河大地和人一樣慷慨友善,予慈竹的生長特別施恩。肥沃、深厚、疏松、濕潤的土壤,冬無嚴寒、夏無酷暑的氣候,以及山麓坡角、溪壑池塘、房前屋後的栽種選擇,既有天道自然的因素,也有與人相互依賴共生的情感考量。這樣的恩情,使得慈竹和這大地上勞作的農人一樣,保持了難得的柔韌性。李寶成在改造潮州扇為德陽潮扇的時候,當然不必舍近求遠去找潮州扇材的源頭,因為編造「豬腰扇」時便已見識了慈竹這個難得的品性,所以就地取材時首先便想到本地慈竹可堪大用。

但慈竹也有調皮的時候。不被馴服以前,它們常常會從和人的第一個交道開始,反著脾性甚至讓人受傷流血。楊占勇最初從父親手上接過德陽潮扇傳承人大旗的早幾年裏,便沒少被調皮的慈竹教訓。從做扇柄開始,到做吊墜的十八個工序裏,前十四個工序都要和慈竹正面交鋒。從竹竿到絲線,金鐵工具是輔助,手是橋梁,心才是關鍵。像去竹青、開竹片、起竹黃以及開絲這些工序,技藝在其次,用心順服方才說得上是上乘造化。

說到此中關隘,楊占勇拿一個已經去了竹黃的竹片表演開絲:他持小刀,眼睛卻並不看竹片,刃口只在竹片上勻速起落,手腕像是在竹片上舞蹈,或者幹脆是活變柳條的魔術,盲開的竹絲不僅粗細毫厘不差,且每一條竹絲到扇柄底部的位置也完全處於一條直線,所謂「眼到手到」,在這裏完全被顛覆,心指揮手,超越電腦的精密編程,完成了潮扇最具魔性的一次巧工。

也是練到這個境界,他才明白父親當年要他取材時既用眼、也用耳、尤其是用心的奧妙所在:從取材到最後完成吊墜,眼和手是靠心驅使,而不是靠技藝驅使。潮扇第三代傳人的技藝,就是反技藝。

三、紙與墨

竹上經緯,實則是歲月磨礪。要怨德陽潮扇價格的高昂,看完扇框經緯1158次的精細編織,大多會被震動:憑一雙手在這方寸間用無窮日子往復,需得多大的耐心和毅力!饒是楊占勇這樣的熟工,一年也只做得不足百把扇子,平均算下來,花在一把扇子上的功夫要三四天。

這還不算。

要說竹上功夫,那是楊占勇的當家本行。一把扇子,到扇框完成,只走了「以扇為骨,以絹為面,以文為墨,以畫為魂」的第一步。關鍵的第二步,是要將並非德陽道地風物的絹,或者紙請進來,完成第一次文藝的雅集,或者多聲部的合唱。

講到實用,絹並會成為第二步的主力,夾江紙順水而來,便在情理之中,如此又可見工匠人的開放吐納襟抱,在工藝啟步時便已養成,由此代代相傳,成了承繼者的鐵律。絹再前進一步,做了主體面,算是面子活;紙則去到背面,作了裏子。這樣裏子和面子兼顧,只因「以文為墨」和「以畫為魂」的第三、第四步,只有絹和紙的結合,才最堪大任。

墨在紙上洇開,花鳥或者美人,活在扇面上,看似文化新開一路,實則還是歸於傳統一脈。楊占勇供在展廳的那把生於1927的祖扇,扇面作品便出自德陽本土畫家李襄伯之手,如今的藝術價值,已可比肩故宮博物院、美國博物院館藏潮扇。這樣的名家聖手加持,便使扇子的收藏價值攀升。

其實溯源而上,歷史上那些得了好名聲的扇作,大多借助了文墨的功夫。在德陽潮扇,當然離不開這樣的傳統文脈,所以四代傳承下來,扇骨的功夫走完,文墨的傳續跟上,既是成全,也是助力。竹藝大匠和畫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高低貴賤。前者墊個底子,讓畫家乘勢走上,甘當墊腳石;後者因勢利導,紙上煙雲,分點潤格,也是生計的一途,倒過來還要感謝竹藝大匠的延攬。於是揖讓之間,成就一段合作的佳話。所謂「松舟蘭竹慶川松,師篁美人謝芙蓉。竹生精工挑柳燕,尹陳山水奪天工。」說的便是這段名家聖手成就的文墨歷史。

再說實用,當然也不必件件都是名家筆墨。收藏升值只是少部份人最看重的選項,更多,還是觀賞的實用主義。因此,美術院校學生藉此得一分上學的補貼,自然也是作為一個產業的功德。且不說初生牛犢的筆下,無論花鳥魚蟲還是山水林泉,藝術的標準差一些,但剛猛的生氣和初出道的活力是不缺乏的,在非專業的觀賞者看來,工筆的寫實比寫意的縹緲無著更能把握,再說,德陽潮扇與市井的親近感全賴於此,從流量這個時代的熱詞來看,這樣的筆墨流量大大高於李襄伯、葉師篁等名家聖手的流量。

還有一個路數,也來自市井。高山流水的青綠高雅之外,民間喜的是大紅大綠的喜慶熱烈。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小日子深處的理想,不正是這樣?於是依著這一路審美,大膽潑墨。所謂奠基,市井的鑒賞力也絲毫不能小覷,順從但並非屈從,因為利潤說得上可觀,分到各環節的收入也不算少,所以,這樣的比例便呈節節升高之勢。

在這兩極之外,還有極少量的一途:客製。無論紙還是絹,也不管名家還是凡人,即便是庸俗的一張大頭照,只要持扇人喜歡,照畫不誤。後來更是將三星堆出土的縱目人像或者象牙重器等也襯在扇面中,便有了兩頭討好的心思。其實說心思便過了,那是工匠人的美德,也是百年傳承不能丟掉的變革精神。

正應了那句話:時代一直在變,惟人性從來不變。人性是什麽?楊占勇說:喜歡即人性。

多少哲理在其中!

四、技與藝

父親楊功源結束,多年媳婦熬成婆。到楊占勇這一輩,技藝早已不是秘密,關註和消費才是最大的秘密。在德陽,像他這樣的第四代傳承人並不多,哪一家從業人員和收入最多,卻也有跡可循。因此,從利益吸重力法則出發,面對奔湧而來的求藝者,不管是短暫的還是長期的,楊占勇都秉持一個心態:傾囊而授。

今年四月,在一場面向女性求藝者的德慧課堂上,楊占勇將十八道工序的全流程都做了圖示,細到編線工藝、吊墜流蘇的制作,皆力求實物示範和上手實操。「多一個傳承人,便多一份做大的力量。」在楊占勇看來,上手實操的妙處在於,既讓他們感受到美物的創造過程,卻也要讓他們體會功敗垂成的沮喪心理。比如編線工藝,這一工序的平均廢品率高達20%,按楊占勇十把扇子能出一把精品的機率,這意味著僅編線工藝,就有80%的廢品或凡品率,換到生手乃至學徒,功敗垂成幾乎便是唯一的命運。一萬次的挫敗造就一次成功。問題是,即便是完完全全的開放,有多少人願意忍耐一萬次的挫敗後,等來那一次可能只是凡品的成功?一入藝林正是少年,猛回頭卻是百年身。四代傳承人,誰不是憑著「之死糜他」的勇毅闖過來的?!少年成名,桃李天下這樣的個案不是沒有,卻似乎並不適合類似德陽潮扇這樣的技藝傳承。

因此,技藝的傳承,遭遇的第一個困境,便是人。萬裏挑一的好作品,背後實質是萬裏挑一的匠人精神在支撐。

多少年沙裏淘金,楊占勇只得了八個學徒。

「學得九年方能自立門戶」,這是祖輩傳下來的規矩。楊占勇先破後立,允許他們隨學隨走。「即便技藝差一點,開枝散葉也並非壞事。」

老一輩的教訓和體罰也隨世重新整理。心裏有桿秤,不必量在明處,再說,悟性和造化因人而異。這個時代,少了撞南墻的人,一條路走不通,隨時改頭換面、重選一條路走,都是自由的。雖說技多不壓身,可技也不能捆綁於人,一旦捆綁了,活技藝便做成了死局,潮州扇殷鑒不遠呢!

還有一個,傳統不是包袱,創新才能更好地繼承。兩個省級非遺傳承人,楊占勇之外,另一個是龔德江。楊持創新說,龔則堅持不能創新,因為「創新之後就不再是德陽潮扇了。」

雖然意見不統一,但不妨礙兩個第四代各行其是。楊占勇的創新,是改傳統單面纏絲為雙面纏絲,解決了傳統扇柄與扇面間凹陷的問題,使扇面平整美觀,簡化傳統潮扇工藝,釆用插絲方式創新出清風扇。將傳統與現代工藝相結合創新出「廂絲盞」竹編燈飾系列、「思竹」飾品系列、照片「藝術扇」系列、「連筆扇」系列,使德陽潮扇傳統工藝更為具象化、實用化、生活化,成功跨界將蜀繡、蜀錦、年畫、竹編畫、剪紙、桔桿畫、夏布等多種非遺文化元素融入其中,同時,將漆器、銀絲工藝結合在潮扇工藝中,使產品種類更為豐富。

這樣的創新似也無可厚非。因為還沒有退回到完全機械化的路上去,所以並不改德陽潮扇的本質。絲和編是潮扇的魂,任何創新都離不開,但這並不妨礙用潮扇作為載體以不同的形態呈現在人們面前。

於是車掛、項鏈、木雕等載體便從楊占勇手下源源流出。在這裏,這個一百多歲的老樹,又長出了新枝。要說繼承,在第三代「技藝就是反技藝」之後,第四代就是「技藝就是不斷創造技藝。」

未來的第五代、第六代,乃至無窮代,技藝一定不是一成不變的。楊占勇相信,這一代走過的路,終將被時間證明。

五、宮與公

關於第一代德陽潮扇的故事,還有一個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傳奇。

傳奇說:李寶成將自己制作的四把德陽潮扇呈給時任德陽代理知縣黃沅,黃沅又將其中兩把呈給受朝廷委派入蜀察訪川西北旱情的一位親王。親王回京後不敢專美,又將德陽潮扇獻給了慈禧太後和光緒皇帝。慈禧見扇大悅,傳諭四川總督,索獻德陽潮扇100把。德陽潮扇由此成為貢品,從德陽一步登天,進入了皇宮。

如今,皇宮成了故宮。德陽潮扇卻並沒有成為故扇,而進入尋常百姓家。公眾的審美和鑒賞能力,在推著這個非遺告別皇宮,往時代的深處走。在「貢」轉化成公共的「供養」關系的今天,按供養人的喜好創新創造,是楊占勇堅持創新的精神動力。

他忘不了那客在微信裏給他私聊的「大忙」:女兒出嫁,房子車子票子這些固是保障,卻不是最好的禮物。登堂入室的那一天,看到那把蜀繡荷花潮扇,他便喜不自禁:踏破鐵鞋,得來不費,正是它了! (刊於2024年2月21日【文藝報】第八版,發表時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