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巖,並非無言,這是一個真正的老帥哥。
年輕時候的帥,是青春熱血與荷爾蒙;而退休後男人的帥,才是真正享受生活的自律與對生活無盡的追逐。
很多人怕老,怕生命流逝,怕沒有綻放余生的熱情,而吳巖恰恰相反,他熱愛生活,欣然接納時光流逝帶來的歲月流痕。
說到吳巖的收藏裏,除了上次講到過的那塊「敦煌壁畫」,他還有一塊黑乎乎的石頭。
別看這種石頭黑不溜秋,但它卻是傳統的四大名石之一:靈璧石。
說到這塊石頭,吳巖深邃的眼神裏仿佛有一個無盡的時空隧道,一下子將他帶回到了43年前。
1981年的承德離宮大門外,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與那一家極不起眼的古董小店形成了巨大反差。
它的蕭條,似乎一陣秋風吹過就會被無情的卷走。
這一幕,被吳巖看在眼裏,那種淒淒慘慘戚戚的門可羅雀,屬實有點可悲。
吳巖喜歡石頭,也熱衷收藏,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進這家小店的。
但在不起眼的角落裏,卻有一塊黑乎乎的石頭,掌櫃還熱情的出來招呼,甚至用手指彈了彈,石頭能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吳巖覺得這塊石頭很有趣,體量也大,大約有46斤重。
他看了看,從微微側面這個角度去欣賞,他忽然想起一首【木蘭辭】:
唧唧復唧唧, 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 唯聞女嘆息。……
而這塊石頭的主題,就像那個女扮男裝的巾幗英雄花木蘭。
準確的說,這是一塊展現女性柔美的石頭,一眼看去,最顯著特征就是一目了然的武將的頭盔,女性的肩頸、發辮、鬢角等,更是將細節分打滿。
尤其是女性的肩頸,毫不誇張的體現了當代雕塑地鈍角分明,線條流暢的女性美感。
無巖腦海裏剎那出現的靈感,令他當下下定主意,一定要拿下這塊石頭。
「掌櫃的,這塊石頭要什麽價?」
「這是塊老石頭,據說是清朝一位大官留下來的,咱也不不多要,380元!」
380元?這個數位令吳巖嚇了一跳,他一個月薪資也才85元,這麽一塊石頭竟然要小半年的薪資?
重要的是,很多廠裏上班的人,薪資也就二三十元一個月,他能拿85元一個月,已經超越了絕大部份。
放棄吧,吳巖舍不得,直接買吧,掏空家底也沒這些錢,他一下子覺得進退兩難。
「太貴了,頂多80元!」
「這麽好的石頭,少你80元是可以的,但要80元買走,我只能說你不懂行,這可是四大名石之一的靈璧石,極其珍貴。」
「100?」吳巖試探性的問。
「你若誠心想要,咱也不忽悠您,一口價280元。」
「我是誠心想要,但價格太高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這又不是貴重的黃金,就一塊黑不溜秋的石頭,不喜歡的人看都不會看一眼。280元,你可不要開玩笑,你仔細想想普通上班族一個月才多少錢?」
「240元,不能再便宜了。」
「掌櫃您是誠心想賣?還是討價還價好玩,最低什麽價?我口袋也就180元左右。」
「成,看你如此喜愛這塊石頭的份上,180就180吧,這也算你與這塊石頭的緣分。」
吳巖掏空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10元的、5元的、2元的、1元的,還有5角的、2角的所有的加起來才湊了一個整數:170元。
距離180元還差10元。
「不好意思,剛剛給媳婦買了營養品,少了10元。」
「170就170吧!」
吳巖平生第一次玩石,就破天荒的花掉了一個半月的薪資,整整170元。
付了錢後,他一下子從「闊少」變成了囊中如洗,翻遍大大小小衣兜,簡直比臉還幹凈。
為了這塊石頭,事後想想,也是夠瘋狂的。
吳巖從躺椅上睜開,看著這塊陪伴了他43年的石頭,他腦海裏交織的記憶是連著吃了半個月鹹菜饅頭,那段記憶太刻骨銘心了。
那時候也年輕,考慮問題還是沖動了一點。
那一年,吳巖的老婆己懷孕六個月,就因為他不計後果的買了那塊石頭,導致後面的夥食很糟糕。
粗糧腌菜窩窩頭,哪有什麽營養,更不利於胎兒營養發育。
為了妻子與她肚子裏的寶寶,吳巖考慮再三,還是將自已最心愛的、半新不舊的軍用飛行員皮夾克賣掉了。
換來的錢,吳巖買了二斤牛肉,包了大蔥牛肉餡餃子,看見妻子幸福的笑容,他心裏滿是安慰。
剩下的余錢,順利渡過了「饑荒」。
生活在那個年頭,如今六七十歲的都知曉,都是憑糧票、布票、肉票過日子,這些票,還是國家限量供給制,家家都沒有隔夜糧。
那年代,誰家要是不小心成了「萬元戶」,就能榮登報紙頭條,一夜之間就能紅遍整個縣城,成為報紙電視上報道宣傳的大人物。
歲月如梭,一晃就過了43年,想想這時光啊,最是無情,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悄悄的「割」走了吳巖的青春與熱血。
看著眼前這塊43年前170元買著石頭,看著這塊雄渾有力、粗壯結實、銳利厚重的靈璧石,他會心的笑了。
那是吳巖的記憶與故事,那是他人生第一塊難以忘記的石頭,它承載了一家人的情感、生活,以及難以割舍的人生軌跡。
甚至有謠言,說北上廣的某位大老板,看上了吳巖的這塊靈璧石,願意拿出1700萬來求取。
吳巖竟然拒絕了,他說,有一些留念,有一種記憶,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對別人或許是,但對他個人而言,錢財也就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身外之物。
1700萬,根本就不能買回43年前與妻子同甘共苦的記憶?
因為這塊石頭,往後余生,在吳巖生命裏就多了一層對記憶的懷念與銘記,看見這石頭,就會浮現他自己的青春與熱血。
1700萬,買不走吳巖對生活的滿腔熱情!
說到吳巖,他出生於書香門第之家,正經八擺的滿洲正黃旗人,根正苗紅的「八旗子弟」。
他自幼耳濡目染,打小在畫啥像啥的贊譽聲中成長,更是在學校系統的學習了素描、油畫、雕塑等技法。
除了玩石,他還涉獵圍棋、哲學等,每樣玩著都很不錯。
其中,吳巖有件極為精湛的雕塑作品【更深的藍】,運用其顏色和結構,涵蓋了中國傳統文化的陰陽、天地、黑白、男女等對稱的美學要素,充分體現了「道」是世界社會執行法則規律及和諧一盤棋。
他巧妙的利用立方體與圓周體的構思,表現了「天圓地方」的古老哲學理念,也象征電腦高科技與圍棋藝術不可分割的結合體系。
首屆世界智力運動會在北京開幕,作為圍棋愛好者的心願,雕刻作品【更深的藍】捐贈中國棋院。
許許多多參觀者,發自內心的贊譽:【更深的藍】是智慧的延伸,而不僅僅是智力的角逐。
這個作品的設計,以及表現張力的彎曲,和巧妙平衡的沖動,其細膩柔和,是深思熟慮的產物,非常鮮明的突出了主題。
此外,吳巖的宣傳畫作品【綠色能源】,及油畫作品【和風】,分別獲得全國行業國家電網職工美術展覽大獎。
正是這樣一個不服輸、不服老的老帥哥,在琴、棋、書畫涉獵廣泛,有自己的一套生存哲學與生活美學。
他淡然處世,不浮於浮華的表面,不流於流俗的中心,只退於生活的一側、隱於自我的一角。
在平淡中,他執著地追求,在探索中不斷改變自己的藝術境界,提高藝術素養。
在漫漫時光的浸潤中,吳巖無聲無息、不聲不響地吮吸來自中外往古的留存、天地的靈性,同時也對玩石的審美藝術有著豐富的眼界和啟迪。
這就是吳巖,一個平凡中又有點不甘平凡的吳巖!
同時,更是一個在生活中帥到無敵的老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