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弦傳說】的月魔與月魔的兩個女兒,便是這樣的冷血之神。
在尋找到三件屬於父親的護身盔甲的之後,在與月魔瘋狂戰役之中,久保才發現,那僅僅是可以庇佑父親的盔甲,而不是庇佑他的盔甲。很多觀眾可能沒有註意到,尋到的最後一件寶物——頭盔,原來是久保所生活的村莊裏的大鐘。 鐘是時間的代表,戴上頭盔的瞬間,久保已經穿越回他所生活的村莊。尋寶之路,無非是尋親之路、成長之路、 銘刻記憶之路(真正的盔甲), 而非真的在尋找具有神奇法力的守護盔甲。能夠守護久保的,是愛的記憶,是自身的成長,是他對講故事的魔力(記憶)的收放自如。當由父親的弓弦、母親的頭發、久保自身的魔力所組成的三味弦,淒俐的響起時,他以一家三口強大的愛的能量,戰勝了邪惡的月魔,並將月魔化成平凡的人類——一位遺失記憶的、慈祥的外祖父。
這是一部比【瘋狂動物園】更為迷人的動畫片。它有著宮崎駿動畫的神秘之美,亦有著好萊塢動漫的普世之愛。 如果說【瘋狂動物園】是一部勵誌片,【魔弦傳說】則是一部借助日本文化、想象力豐沛的魔幻動畫片。會隨三味弦聲表演故事的折紙、由樹葉構成的帆船、河燈幻化而成的仙鶴、指引尋寶路線的折紙武士等等小細節,想象奇詭,令人入迷。 有觀眾疑問,影片原名為何叫【Kubo and the Two Strings】(久保和二弦琴)?導演之所以取這個片名,想告訴觀眾的是:三味弦的三根弦,分別是父親之弦、母親之弦、子女之弦。久保本身已經是三味弦中的一根,久保在琴之內,而非琴之外,所以英文名才是 Kubo and the Two Strings 。
古典時代,走鄉串鎮的人是講故事的人,印刷術發明以後,小說家繼承了講故事的人的一部份基因。正如本雅明所言,與史詩作者的說唱藝術相比,小說家是孤獨的講故事的人,讀者是更為孤獨的聽故事的人。這中間有著口口相傳、耳耳互聽的經驗的喪失。聆聽說書人說書,是一場集體事件,而書寫和閱讀,往往是一個人在自己的書房發生的私密小事。
本雅明在【講故事的人】一文中,並未談及電影。在我看來, 現代社會,比起小說家,電影導演在很大程度上代替了古典時代的講故事的人。 古典時代,人們一般在夜晚閑暇之時聆聽故事。現代影院裏,放映機開啟的瞬間,影院頓黑,觀眾集體沈迷於螢幕散射而出的故事之中。 電影,本質上是古典時代的那位一直不曾遠去的講故事的盲者。螢幕便是盲者被抹平的面孔,黑暗使他看得更遠,更適合天馬行空的想象在這張面孔上上演。熒幕上的鏡頭語言,便是那位盲者的話語魔術所能講述而出的一切。 【魔弦傳說】,本質上是一位懂得如何講故事的導演,向他的前輩——古典時代講故事的人致敬的一部動畫片。正如影片裏的一句台詞「一個故事的結束,不過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這個美妙的視覺故事,值得我們去影院裏為之短暫的沈迷。一如童年時期,我們坐在月光之下,如癡如醉的聆聽外鄉人講述域外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