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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經典動畫,90後都在等結局

2024-08-20動漫

作者 | 趙皖西題圖 | 【中華小子】

無數90後的童年裏,或許都有一部動畫片——【中華小子】。

2003年,導演張天曉攜【中華小子】五分鐘的樣片參加法國坎城秋季國際電視節,在全球738部動畫片樣片中脫穎而出,憑借排名第五的超高瀏覽量,最終以4000萬元人民幣的預售價格成交。

它也成為中國最早一批中法合拍, 同時又充滿東方審美的武俠動畫片。此後,它在中法兩國甚至所有歐洲國家都創下了極高收視率,掀起一波波的討論熱潮。此前,從沒有一部中國動畫片進入過歐洲主流電視劇市場。可以說,【中華小子】是中國動畫史的裏程碑之作,而導演張天曉則是中國民營動漫領域第一人,中法合拍片的先行者。

(圖/【中華小子】)

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拂而來,憑借超乎常人的努力,22歲的張天曉成為上海電視台動畫制片廠副廠長。80年代末期,他放棄國內的一切成就和光環,毅然決然前往位於法國巴黎的高布蘭學院進修。他當時已經無意繼續從事動畫行業,沒想到,命運使然,多年之後,他又創作出了【馬丁的早晨】【中華小子】等知名動畫,為無數90後、00後的童年記憶增添了一抹亮色。

中法合拍片是兩國文化交流的一條紐帶,動畫也是世界通用的語言。借中法建交60周年和2024年巴黎奧運會舉辦之際,【新周刊】跟張天曉有了本次對談——關於他在巴黎學動畫的經歷,以及【中華小子】的創作過程。以下是他的自述。

在巴黎學動畫,我被保護得很好

我從小師從陳逸飛學習繪畫。當時國內學繪畫的人,都有一個油畫夢、巴黎夢。我當時對巴黎的盧浮宮、奧賽博物館等知名博物館非常陌生,也非常向往,覺得能有機會見到盧浮宮,我這輩子就滿足了。

在改革開放初期,社會對於人才的渴望,給年輕人提供了很多機會,加上我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努力,所以在22歲就當上了上海電視台動畫制片廠的導演和副廠長。

動畫是一整個團隊的共同勞動,我需要管理團隊、考慮整個產品的投入產出比,付出得很多。有時候承受的壓力太大,也想逃離一下。當時我很想去做純藝術,巴黎的魅力在吸引著我。透過一位法國著名導演的推薦,我去了高布蘭學院,成為學院有史以來的第一位亞洲人。

去的時候,我不知道這是動畫專業世界排名第一的學校,也根本不想繼續做動漫。我那時已經想要告別動漫行業,只想去巴黎做純藝術。

(圖/受訪者提供)

進入課程學習階段後,我發現高布蘭當時有好幾台由電腦控制網路攝影機的自動拍攝裝置,這在當時的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甚至全中國都沒有,我一下就感覺到這所學校的專業性。

有一次在完成作業時,因為不懂裝置操作,我把一個非常貴的網路攝影機燒壞了。如果在國內遇到這種情況,就要賠巨款了,我當時已經做好在這裏賠得傾家蕩產的心理準備。意想不到的是,校方非常客氣地對我說,這不是我的錯,是他們沒有管理好,沒有跟我講清楚裝置的使用規則,我只是個學生,不了解這些東西很正常。那個瞬間,我覺得自己被保護得很好。

後來經過跟老師們交流,他們才了解到,我的動畫水平已經非常高。校長看了我以往的作品,問了我幾個問題後,對我說,「你畢業了,學校沒有東西可以教你了,你現在要到大公司去,才能學到東西」。

學校免去了我的學費和兩年的學習年限,專門為我個人量身定做了一個為期三個月的培訓。三個月之後,校長交給我一張單子,上面寫了10家公司,讓我去這些公司應聘。一聽說是高布蘭學院的校長推薦我過來的,每家公司都想要我,我也就很幸運地能去很多優秀的動畫公司工作。

「龍虎蘭」的武俠故事

在法國時,我參與了【丁丁歷險記】的攝制過程,是整個攝制組裏唯一的中國人。

由於對上世紀50年代漫畫風格的欣賞,以及看到後來【丁丁歷險記】在全世界的銷售情況非常好,我開始想要拍攝跨文化題材的作品。

當你站在不一樣的平台之後,思考的問題就會不一樣。我作為一個中國人,站在整個歐洲的動畫市場上,就希望為這個市場帶來新鮮的血液,創作出不同於歐洲人的動畫,這樣才會有新的市場。

(圖/【中華小子】)

我想把中國五千年的悠久文化透過動畫的形式傳播出去,讓外國人尤其是外國兒童能夠理解並喜歡中國文化。在梳理了很多中華元素後,我選擇了「功夫」。功夫具有全球性,全世界所有的小孩,特別是小男孩,都希望自己成為一個英雄,都喜歡功夫。我想透過這個共同點,逐步把中國文化推廣出去。

中方編劇周銘在這部動畫(【中華小子】)裏的貢獻很大。最早我們圍繞「少林72絕技」展開劇情,等整個劇本創作進入尾聲時,我突然發現這不是我想要的。三個主人公都是和尚,造型都是光頭,美術設計很難突破,也跟孩子們的生活存在一定的距離感,很難走進孩子的心裏。後來我跟周銘商量,把三個主人公改成少林俗家弟子,少林寺裏有和尚以外的人,還多了一個小姑娘,趣味性和賣點馬上就出來了。

周銘很痛快,說不需要付給他額外的稿費,他也覺得這樣改動,整個片子會達到另外一個高度。

(圖/【中華小子】)

同時,我們要做一部走向全球的片子,必須要請一位歐洲的編劇來參加、介入,他可以從一個老外的視角重新解讀中國,開啟我們思想上的一些桎梏,讓故事更開放。

法國編劇艾力克是一個很特殊的編劇,他原先是教歷史的老師,為了能參與這部動畫,他把中國所有的歷史故事,包括神話傳說,全部翻閱了個遍,這種投入不是一般編劇能做到的。同時,艾力克也是一個擅長把故事內容弄得特別豐滿、跌宕起伏,並且懂得把一個好故事變成一個專業劇本的編劇。我們今天能夠看到【中華小子】仍然被粉絲們挖掘、分析,離不開編劇、美術等所有幕後團隊的寫作。

在唐小龍、陳小虎和花小蘭這三位主人公的人物設定上,我們首先考慮的是他們的差異性。小虎本身是個農民,跟三節棍的關聯度很高;你想當然地就會想到另一個人物形象——官二代、富家子弟小龍,佩寶劍、戴眼鏡代表了他的一種階層和文化形象,能跟農民的孩子拉開一點距離。當然我們也不用去考究17世紀的中國到底有沒有眼鏡,給他設定了這麽一個配件,更多地還是為了體現人物性格。

(圖/【中華小子】)

我們給小蘭設計的武器是一條鞭子。鞭子非常柔軟,長短可以收放,收起來很方便,符合小女孩的特征;而且因為有了鞭子,很多劇情就可以展開,比如她跑到懸崖邊,前方無路可走的時候,她可以瞬間把鞭子甩到一根樹枝上,蕩下去。這些設計都可以體現三個孩子很機靈,臨場應變能力很強。

還有小蘭穿著露臍裝,即便是冬天,也照樣露著肚臍。我覺得這種時尚的體現是需要的,我希望一部片子能帶給孩子一種時尚的東西。

站在世界舞台上,創作中國故事

【中華小子】播出之後,各個方面的反響都很好。但其實對我來說,做完這26集片子,我被剝了一層皮,整個人是被掏空的。

我突然很迷茫,不知道如果再做26集,要如何超越前面這26集。就像我所做的每部動畫,都有新的探索,我不願意做重復的事情。所以當時我就把【中華小子】擱置下來,做了很多新片子的探索。這一擱就擱了十幾年。

如果我現在繼續制作【中華小子】的續集,面臨一個棘手的問題是,世界範圍內,擁有2D動畫制作能力的團隊越來越少。3D確實是一個時代的進步,有它的優勢,比如鏡頭的沖擊力可以比2D強很多,但有時候3D的表現力和張力是沒有2D強的。

一個時代的東西就在那一個時代結束了,比如今天你再要求所有人用底片拍攝電影,那也不現實。數位化有它的優點,它把動畫片的很多成本降了下來。但對於【中華小子】的粉絲以及我本人來說,我們都不希望在這方面有太多的改變,還是更希望繼續用2D動畫來表現畫面。

(圖/受訪者提供)

我一直在說,當迪士尼、夢工廠的動畫越來越多地進入中國,中國的孩子看到世界一流的動畫片的時候,中國動畫人就要思考,我們如何為世界動畫做貢獻,而不是僅僅做了一部中國的動畫片,但在世界範圍內沒有任何影響力。

今天,想讓一部動畫「走出去」,創作者首先應該了解世界。你只有了解了世界,才能做出滿足世界人民的片子。站在這種高度去想,關於我們能夠為世界兒童提供什麽樣的精神食糧,還有很多需要做的。

東方文化對於世界兒童來說還是很神秘的,關鍵是我們動畫人怎麽去挖掘,如何用世界的語言去講述一個東方的故事。當然,你不能直接去跟他們講中國的古詩詞,這樣人家很難理解,而是要透過一種全世界兒童都能夠接受的形式,一點點地向外傳播。

(圖/【中華小子】)

比如最近正在上映的【落凡塵】,我覺得就非常好。一個學生的畢設作品,能夠一步步走來,最終搬上大銀幕,本身就很難得。從題材上來說,它能夠在一個中國傳統題材中進行深度挖掘,美術設計、風格追求也有一定的高度,我能看得出整個團隊的探索精神和敬業精神。

最近我們剛剛制作完【百變馬丁】大電影,正在做海外的推廣、宣傳工作。等全部落實之後,才能考慮【中華小子】大電影到底應該如何來做。

時代不一樣了。我知道粉絲對它有很多期待,但要如何滿足粉絲的期待,滿足新一代年輕人的期待,同時達到自己的要求,這才是一個希望創作出真正符合市場需求的動畫電影的創作者應該想的。

營運:鹿子芮

排版:魏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