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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最好2D動畫,他拍的

2024-10-21動漫

今年年初,一部西班牙導演執導、講述紐約一段遺憾愛情故事的動畫片驚喜提名了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獎。

今年夏天,這部動畫片在中國內地上映,盡管名聲不大,卻在大銀幕上感動了成千上萬的觀眾。

影片的導演是一位自稱是終極影迷的大叔,他叫 帕布洛·貝格爾

我們跟他聊了聊這部被中國觀眾稱為「動畫版[愛樂之城]」的動畫片——[機器人之夢]。

■ 選擇拍一部動畫片,原因是什麽?

帕布洛·貝格爾:

它的挑戰性。

其實,我之前的影片,每一部都會使用大量的故事板(分鏡),這是在動畫電影制作過程中,極其基礎的一部份。

我本身就是一個很有耐心的導演,我工作起來有條不紊、細致入微,這恰恰跟動畫十分契合,就仿佛我之前拍攝的三部電影,是為了這部在做準備。

我並不是踏入了完全陌生的領域,畢竟動畫不是一種電影型別,而是一種拍電影的方式。

還有一點很重要,動畫有點像慢動作的真人電影。

在拍真人電影的時候,你很少有機會說:

「等一等,讓我想一想,我明天再決定。」

因為一切都是安排好了。

但是拍動畫,有著更多容錯的機會,有著更多嘗試新想法的機會。

而且我不用一大早起來,趕去片場。

毫無疑問,我會試著再拍一些動畫片。

■ 以動畫形式去拍攝,給到你怎樣不同的體驗?

帕布洛·貝格爾:

有人認為用漫畫小說來改編電影,分鏡是完全現成的。

但事實並非如此。

漫畫小說的故事更為簡單,註意,不是簡單化,而是簡單,原著中,你連故事發生在哪個城市都看不出來。

我們維持角色的設計不變,但電影劇本的故事會進展得更深入。

我們的構圖與漫畫小說完全不同。

我之前是拍真人電影的,這是我的第四部電影,這次拍動畫,與之前最大的區別是,我不是移動鏡頭,而是在畫框中進行繪制。

不過電影的語言仍與我之前的作品緊密相連,我認為構圖是導演如何抓住觀眾註意力的重要元素。

我們喜歡去制造景深的錯覺,要去找到前景和背景的關系,熟練地運用它們。

還要使用到鏡面的反射。

拍動畫就是這一點比較好,我可以把「攝影機」放在任何我想要的地方。

我可以設計極為復雜的鏡頭,並去實作它們。

在這部電影,我幸運地與藝術指導從前期準備開始一直合作到影片完成。

我們一起合作與分鏡師緊密溝通,用影像去創作了[機器人之夢],而不是用文字。

拍動畫電影,給了我更多的可能性。

作為一名導演,如果從實際角度出發,假設我把這部影片拍成真人電影,預算估計要2億美元,我現在拍成動畫,用了600萬美元。

如果拋開預算,只聊創作,拍成真人,片中致敬巴斯比·柏克萊和好萊塢黃金時代歌舞片的場景,恐怕都很難實作。

那是我最喜歡的場景之一。

我沒有預算去請1000位踢踏舞舞者。

拍成動畫我可以把攝影機擺在任何不可能的地方。

還有一個場景,雪橇滑下山坡的那場,也是我的最愛。

我是對[賓虛]的致敬,我也叫它「詹姆士·邦德場景」。

我無法從創作角度,用真人的形式去實作。

從這個角度來說,對一個喜愛攝影機和構圖的導演來說,動畫給了我無限的可能。

這就是動畫的力量。

如果把我比作畫家,那麽動畫就像是給了我一種全新的顏色。它開啟了我的視野。

今後不管是拍攝真人電影還是動畫電影,都會覺得自己能去講述更多不一樣的故事。

■ 一直就想要拍成2D動畫嗎?

帕布洛·貝格爾:

是的,從來沒想過要拍成3D。

我小時候,看六七十年代手繪動畫長大的。

跟原著作者莎拉·瓦倫聊改編時,我也明確地表示,我喜歡漫畫小說的質感,我希望電影保留這種漫畫的感覺。

所以只能是2D。

在我看來,當你做一些新鮮的嘗試的時候,應該往回看,而不是往前看。

我依舊認為2D動畫是呈現人類情感的最佳方式,因為2D手繪,有著一種不完美的感覺,能夠與我們的大腦更好地關聯。

現在有很多非常出色的3D動畫,但是它們太完美、太精準了。

對動畫來說,不完美更能傳達角色的情感。

■ [機器人之夢]是西班牙和法國的合拍電影,在歐洲市場拍電影,是否讓你能夠實作很多在美國市場做不到的事情?

帕布洛·貝格爾:

是的。

我在美國紐約住了10年。我是在美國電影體系中接受了訓練。

我有不少朋友給大片廠工作,他們的工作方式與歐洲截然不同。

我會把自己歸為歐洲電影。

我之前的影片都是合拍片,第一部是西班牙和丹麥合拍,後面三部都是與法國合拍。

每一部都是我自己的劇本,擁有完全的創作自由。

我的電影的最終剪輯權也都在自己手上。

我的所有電影,都是靠自己去爭取,劇本自己創作或改編,自己找制片人投資。

我算比較幸運的,可以說我是個被寵壞的導演。

25年我只拍了4部電影。

美國的狀況可能給我們完全不同,我不是說在美國的體系中,完全不能實作我的這種情況,只是會非常困難。

在美國與大規模制片公司合作的導演,很難會像歐洲導演在歐洲拍片那樣,擁有那麽多創作自由。

■ 影片中有大量的電影梗,尤其是與紐約和紐約電影相關的,這麽做的主要目的是什麽?

帕布洛·貝格爾:

在我成為一名導演之前,我是一名觀眾。

跟你一樣,在你成為電影記者之前,一定也是個影迷。

對一部電影來說,最重要的是故事和角色,相當於一塊蛋糕。

但是我喜歡的蛋糕,通常有著很多的淡鮮奶油。

這些淡鮮奶油,就是片中的這些梗、這些彩蛋。

[機器人之夢]充滿了這種對電影的致敬,它會給熱愛電影的觀眾們提供很多驚喜。

我喜歡在電影中放置這些小彩蛋,前提是,它們不會幹擾到故事本身。

觀眾們不需要懂得這些梗才能理解故事,它們只是故事之外的一些小點綴。

除了上邊提到的,我還致敬了伍迪·艾倫、[大白鯊]、[出租車司機]、[後窗]等等,數不勝數。

有網友在社群網路上,會談及、羅列這些彩蛋。

我很開心有人願意這麽做。

我並不想一一列舉,再去談論它們。

我願意讓觀眾告訴我們他們發現了什麽。

除了電影梗,還有不少流行文化梗,我對流行文化也是極為熱衷。

■ 選在80年代,有什麽特別的用意嗎?

帕布洛·貝格爾:

我之前提到,在紐約生活了10年,但我生活的年代是上世紀90年代,電影中選擇了80年代,主要是我想呈現一個久遠、已經不復存在的城市。

現在的紐約,依舊極富特點,但在趨同化改變紐約之前,它更特別。

八九十年代的紐約,無疑是世界文化和經濟的中心,一個你不能說過的城市。

我和我的團隊查閱了大量的圖片、照片還有影像,試圖盡可能真實地去還原它。

我們想讓紐約客都挑不出毛病,我們盡管是在拍動畫片,卻如同真人片一樣,復刻了紐約城,這是拍攝最大的挑戰之一。

■ 說到紐約,那裏是絕對的大都市,影片中似乎在用不同種類的動物來突出多樣性,大概設計了多少背景角色。

帕布洛·貝格爾:

想要展現紐約,就必須要有正宗的紐約客。

我們有一群頂尖的角色設計師。

他們的領導者,是丹尼爾·費爾南德斯·卡薩,他是世界上最棒的角色設計師之一,他為照明娛樂工作室工作了十多年,我用這部電影把他吸引過來。

他們團隊一共有六位成員,用了兩年的時間,不停歇地創作。

我們大概需要1000個背景角色,可以是任何一種動物。

每一個角色,都有其與眾不同的個性,這是我對他們的要求。

因為太多這樣的電影裏面,背景角色一動不動,毫無特征。

我在拍攝真人電影的時候,就意識到背景角色的重要性。

觀眾在第二次或是第三次觀看[機器人之夢]的時候,他們會發現每一個背景角色,都在做著什麽,都在去往什麽地方。

這也算是影片的另一種彩蛋,數量很多。

■ 沒有對白的情況下,你如何去理解這部電影的音樂性?

帕布洛·貝格爾:

我會認為[機器人之夢]是音樂劇電影。

這不是我第一部此型別的電影,[白雪公主鬥牛記]也是一部音樂劇電影,也沒有對白。

音樂的元素在我的電影裏很突出。

在[機器人之夢]前的那部電影,叫[魔咒],主題是關於史蒂夫·米勒樂隊的一首歌。

我的家人都是搞音樂行業的,音樂從小就是我生活的一部份。

我第一次感受到強有力的情感,那種震撼的情感,是透過音樂而不是電影。

我創作劇本的方式,鍵盤不是電腦鍵盤,而是樂器的鍵盤。

我感受每一場戲。

我找尋鏡頭變換或是鏡頭長短的音樂感。

我會把我的電影當作是音樂,無論是它故事被講述的方式,還是它被剪輯的方式。

音樂對我的創作影響重大,我寫劇本的時候會播放音樂,根據不同的計畫,甄選播放列表裏的歌曲或是樂曲。

在片場,我也喜歡播放音樂。

■ 土風火樂隊的【九月】是如何成為影片重要一環的?

帕布洛·貝格爾:

在我寫劇本的時候,我就寫了在公園裏,狗狗和機器人伴著【九月】滑滑輪溜冰,當時我沒多想,我只是想用一首迪斯科、放克風很濃厚的歌曲。

慢慢我才開始設想:

「如果我把這首歌變成狗狗和機器人的主題歌,電影會變成什麽樣?」

成片中,你會發現,我用了很多次這首歌。

在我們開拍時,我堅定地認為這首歌反復重復的歌詞「你還記得嗎」,就是影片的主題。

因為這部電影是關於記憶的,是關於我們如何應對失去的。

看原著的時候,打動我的,就是這些記憶,我想到了這輩子那些我失去的人,他們都還在世,但是他們已經不在我生活中了。

歌詞中,季節的轉換,從夏天到秋天再到冬天,都跟電影的故事搭配上了。

September,Earth

再後來,我遲鈍地發現,歌詞中不停唱到的「九月的第21個夜晚」,而9月21日,剛好是我女兒的生日。

一切都是宿命,我必須要用這首歌。

制片人跟我說:「你真的確定嗎,帕布洛?」

因為這首歌的版權費會很貴,感謝他們很寵我,花了一大筆錢,拿到了版權。

但我得說,每一分都是值得的。

■ 影片令這麽多觀眾感同身受,對孤獨感感知十分真切。你怎麽看人類的孤獨感?

帕布洛·貝格爾:

孤獨感一直就是人類的重要一環,但是現在的環境,可以被稱之為孤獨的蔓延。

我們生活在一個到處是元宇宙、虛擬形象、遠端辦公、網上訂餐、串流媒體觀影的世界。

我們有著這麽多科技,雖說我一點都不反對,但它確實催生了更多與世隔絕的人類。

那是我們想要在影片中去表現的,盡管時間背景是上世紀80年代,但大家依舊能夠產生共鳴,尤其是跟狗狗那個角色。

因為狗狗所經歷的,我們每一個人都感受過。

我喜歡拍攝院線片,因為電影是為了電影院而誕生的。

我的電影終究會在串流媒體播放,但是在此之前,一定要給盡可能多的觀眾,在大銀幕去體驗它。

對我來說,電影就是一群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不同年齡、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社會階級,同享這美妙的旅程。

迷茫之中,我是會看到希望的那種人,在漆黑的隧道中,我總是會看到盡頭的亮光。

大部份導演都應該是這種人。

我們真的可以去改變一些東西。

我們要做的,無非是從沙發上或是床上站起來,放下遙控器和零食,走出去,看場電影,或是演唱會,或是舞台劇,散散步,見個朋友,這就足夠了。